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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拿起《扁舟行旅圖》,手腕一轉,把五尺整紙翻了個面。
她撕掉畫紙周圍的綾邊,將畫平平整整鋪好。又從筆洗裡撈起絹帕,擰個三分幹,仔細用帕子沿著紙面一點一點把畫紙打溼。
趙琦在窗外心驚膽戰地看著。
就見江沅往畫上潑完水,又順手從鶴鹿同春筆架上抄起鬥筆,像拖地似的,在畫紙背後一通亂刷。
這支染牙紅蝠夔鳳紋紫毫鬥筆,乃是皇上御賜,說是價值千金亦不為過。
府裡的下人打掃書房時都格外留意,生怕一不小心將這筆磕著碰著。
趙琦眼睜睜瞧見,那鬥筆被江沅刷掉了好幾根毛。
一陣肉痛。
江沅擰乾帕子,擦淨桌上水漬。
她盯著眼前浸透水的畫紙,深吸一口氣,伏案小心翼翼捻起畫紙一角。
纖指輕輕撥弄幾下,畫角乖乖在手中一分為二。
禿筆淡墨,直筆空鉤。
不同於工筆畫,山水大寫意用的多是夾宣紙。
與普通的生宣和熟宣不同,夾宣由幾張宣紙粘合而成。
早些年間,有些造贗畫的,專門將畫紙揭為兩層甚至多層。
之後在印有真畫墨跡的夾層紙上勾線添彩,加蓋假章,用舊綾精裱後以假充真,高價賣出。
當年,她興沖沖拿給師傅看的那幅《薄醉洞天》,便是如此。
本就是將原畫一分為二,她如何能分辨出真假。
山水大寫意……
不過厚些罷了。
江沅不確定把畫揭開後會不會發現什麼,但除此之外,她
已經再想不到其他任何辦法。
洇溼的畫紙被慢慢剝開。
沒有《扁舟行旅圖》印下的墨跡。
江沅的手頓在原地。
夾宣上,是密密麻麻的行草。
……
清秀飄逸的字跡,端的是熟悉。
駱韶衡微微斂眸,一時沉默。
郢川驟然生變,他心裡本還責怪徐束失察,卻不曾想,人早已經不在了。
“徐大人當是早就料到,自己會遭遇不測。”程端的目光落在紙上,惋惜道。
五尺整紙,密密麻麻的行草,字裡行間透著對郢川局勢的擔憂:
駱長淮暗中籌謀多年,郢川赤林軍早已不止十萬之眾。
龐凡林與郢王過從甚密,且私自蓄養府兵,恐對朝廷懷有異心。
除此之外,紙上還詳細輯錄有郢川各城池關卡的駐兵、糧草等資訊。
……
真相就在眼前,毋庸多言。
駱長淮察覺到朝廷在郢川安插有眼線。
徐束的信,早就無法送到平津城了。
無奈之下,徐束想出在夾宣層寫字的法子,又讓心腹之人以“送畫”為名,帶著這幅《扁舟行旅圖》去到平津城。
郢王心中起疑,派人殺了徐束,再追去鴻陸驛站,想要把畫拿回來。
可誰也沒料到,《扁舟行旅圖》到達鴻陸驛站當晚,便被個盜畫賊偷去了。
沒找到畫,季遙只能殺了兩個送畫人。
至於後來那幾封徐束的“親筆信”是誰寫的……
不得而知。
只能說,字仿的著實不錯。
……
“徐卿盡忠報國,朕當初錯怪他了。”
駱韶衡搖頭嘆息。
靜遲殿內只有君臣二人,說話並無過多拘束。
“有那些偽信在先,難免讓人起疑。”程端微微斂眸:“若不是徐大人冒死將這幅畫送出郢川,真相恐怕永遠無人知曉。”
見駱韶衡面色和緩下來,程端接著又道:
“臣以為,寧朔將軍一案,刑部當是可以做結了。”
駱韶衡沉默不語。
事實再清楚不過。
龐凡林勾連叛軍。
寧朔將軍刀下所斬之人,乃是逆臣賊子。
“他畢竟是霍延的兒子。”駱韶衡猶豫片刻,抬眸道。
人雖然無罪,但只憑“霍延的兒子”這個身份,此人便絕無可能在大梁帶兵為將。
“臣明白。”程端頷首:“只是此案拖延已有時日,當要先還人清白。”
他斟酌用詞,接著道:“莫要讓將士們寒了心。”
寧朔將軍率軍奮勇殺敵,護住一方百姓,在奎州深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