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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還在睡著呢,非要睡你叔旁邊,你叔在看著她,沒事。&rdo;我媽絆著了東西,身體往前倒。我拉住她,&ldo;你小心點。&rdo;&ldo;嗯嗯……&rdo;她眼睛看著別處,拍了拍我的手。&ldo;媽……&rdo;我拉住她,扳過她的身體,&ldo;別傷心,這些我以後都給你要回來,別哭?嗯?&rdo;我把她的眼淚用手擦掉。我媽笑著流淚,&ldo;不傷心,只是有點捨不得,咱們家在這裡過了一輩子了……&rdo;她看著我房間窗外的大樹,忍著淚,說不下去了。&ldo;我們只是暫時離開,會回來的。&rdo;我抱住她,她捨不得啊,戀家的女人因為變故要離開故土,這對她有多殘酷。&ldo;嗯。&rdo;我媽低著頭抱著我的大衣,點了點頭,找紙箱子裝衣服去了。我下了樓,轉腳去了書房,父親在裝書,暗室已經被封瑣,裡面其實也沒剩多少東西了,帶走了剩下的那幾件偌大的地下室倉庫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就幾個暗色的架子在那空蕩蕩的擺著。父親也病了,隔不了幾分鍾就咳嗽,醫生說要靜養著不能再操心,他的眉頭自回來後就沒見舒展過,額頭滿是皺紋,頭髮已有銀絲,在一夜之間,我眼裡的他是個老人了。家業全部變賣,為避風頭舉家離開,張家只剩這幾個人了。他看見了我,問:&ldo;收拾好了?&rdo;我點了下頭,走了進去,動手幫他裝書。&ldo;你奶奶呢?&rdo;&ldo;在睡,叔在旁邊看著。&rdo;&ldo;嗯,別在這裡忙,你看看你還有什麼事要去處理就去,晚上的車。&rdo;父親扶著樓梯把高處的書拿出來,我站在下面接著放進箱子裡。&ldo;沒什麼事。&rdo;我淡淡地說道。把上層的書全收下,父親爬下樓梯,在中間時搖了一下,我把樓梯抓穩,看著他一步一步下來……他拍了拍我的手,&ldo;下來了,鬆開吧。&rdo;他看了我一眼,摸了下我的頭,&ldo;長大了。&rdo;他淡淡地陳述著。我笑了笑。我長大了,他卻老了。人世間無可避免的悲哀。晚上來了兩輛大卡車,父親的老手下都過來幫著搬東西,不到兩小時卡車就裝滿了,大門的鑰匙交給了人保管,母親在小車裡躲著哭,不敢下來再多看一眼。趁著夜黑,我們離開這座爺爺給張家打拼下江山的城市,五個人……都沒有一句話。父親一直沈默地開著車,他沈穩地操控著一切局勢,現在也不例外;奶奶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嘴張著想說什麼,但都強忍了下來;我抱著不敢哭出聲的母親,讓她的臉埋在我的胸膛裡;而我叔,剛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兩鬢之間已有華髮,他蒼白得像座雕塑,一動不動坐著,死死地盯著車窗外某一個點。狼狽而逃,空氣讓人窒息,誰都不敢說話,怕一張口,誰都會崩潰。此夜,多年後都不能忘。往後只要一想起這晚,在我跟他之間無論發生過什麼都不重要,受傷也好心疼也好愛他也無所謂,惟獨想起這晚,對他不再有任何妄想。什麼都不可挽回。新安家的地方是一個小城市,是一個尚待開發中的小城市,這裡面臨大海,幾百裡外就有一個有名的旅遊城市,地理環境非常優越,父親瞧準了這裡的商機,把家裡僅存的資金全部投到了這裡。家裡安頓好下來,我上了補習班,高考成績父親問過也沒告訴過我,我也不想知道我考了多少,原檔案全部消毀,家裡幫我在這裡新建了檔案,新戶藉地址新身份證,一切都從頭來過。走之前,我在家裡收拾東西那天下午,吳將來找過我,說陳東高燒中叫著我的名字……他接著又要說什麼,我沒聽,直接關上了大門,叫來家裡幫忙收拾東西的幾個大叔哄走了他。那天,我要正式去補習班的那天,家裡客廳的電視機在放著原來住的城市的電視臺,新聞訪談在採訪一個人,錄取清華大學的學生,問他:&ldo;聽說你高考前救了朋友一命,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星期,還有高考那三天都在高燒,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rdo;那人一笑,&ldo;也就那樣,把知道要寫的都寫了下來。&rdo;母親在落地窗外的陽臺上向我招手,我走了過去,她跟奶奶在曬著太陽,端了杯茶給我,我跪下,給她磕了頭,&ldo;奶奶,我上學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