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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幾天每晚都過來,對道路已是十分熟悉,甚至不會讓山莊裡別的人遇到,來方棠溪所住的院落。他推開一點窗戶,從縫隙中可以看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方棠溪蒼白憔悴的面容。他來得已是晚了,雷鳳章和方母在房中低聲討論著方棠溪的病情。雷鳳章自稱是方棠溪的好友,由於被父母禁足,所以當初方棠溪成親時他不能來觀禮,他好不容易擺脫父母,卻已過了一年,趕來惜花山莊時卻聽聞方棠溪夫婦一人失蹤一人重傷。方母聽他情真意切地安慰,不由又是一陣哽咽嘆息。方家和霹靂堂向來沒有多大交情,婚禮請的客人也不多,所以根本沒有請到雷家。不想雷鳳章在一年後還千里迢迢地趕來。方母不由低泣道:「如果你早些到了山莊,棠兒有你這麼一個至交好友開解於他,大概就不用去廟會散心,不去廟會散心就不會出事,想我那兒媳現在還不知道在何處……」雷鳳章溫言安慰道:「棠溪吉人自有天相,少夫人也不會有事的,方夫人若是不放心,小侄立時帶些人馬去查明此事,方夫人放心便是。」他答應去尋找李蝶兒,方母登時大喜過望。縱是以藍吹寒那樣的交情,也沒有提出去找人,既然雷鳳章願意費心去找,她不由感激涕零,連聲道謝。藍吹寒看得心裡一陣冷笑。雷夫人的所作所為,雷鳳章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種作賊喊捉賊的妙事,也只有雷家做得出來。雷鳳章走到方棠溪床邊,喚道:「棠溪!棠溪!」他聲音輕柔徐緩,情真意切,讓藍吹寒直泛起一陣惱怒,倘若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早就一劍刺了過去。然而既然是昏迷不醒的方棠溪,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反應。方母忙道:「棠兒他被劫匪砍了一刀,流血不止,大夫說要養幾天身子才能醒過來。可是這都多少天了,還是沒清醒的跡象……」一面說著,一面悲從中來。雷鳳章安慰她道:「不礙事,我就和他說說話,說不定我和他說兩句,他就醒過來了呢?」沒等方母回答,他自顧自地執起方棠溪的手,殷切地道,「棠溪,你我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一見如故,如今你變成這般模樣,教我情何以堪……如今大夫說你已是無恙,卻又為何不肯醒過來,難道就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麼?棠溪,你若是一直不醒,我可怎麼活下去……」他說到傷心處,已是潸然淚下。方母只當雷鳳章對方棠溪情同知己,也沒往更深的地方想,聽到雷鳳章這麼一說,心中感動,哽咽道:「世侄,你竟然對棠兒如此情深意重!棠兒你聽到了麼?棠兒,你醒醒啊!娘想你想得好苦……」藍吹寒看到二人越哭越是情難自已,彷佛當方棠溪死了一般,不由想一腳踢門進去,將兩人拉走,免得他們擾得病人不能休息。正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方棠溪長睫顫動,睜開了眼睛。他迷濛地看著床頂半晌,才對準焦距,眼皮下的眼珠緩慢轉動,轉過頭來看著仍然在旁邊哭泣不止的兩人,似乎仍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孩兒!你總算醒了!」「棠溪,你是被我感動,所以終於醒過來了麼?」他剛醒過來,還在困頓不堪,直想再睡過去,但耳邊吵鬧不休,只得睜開眼睛,耳邊仍然迴盪著嗡嗡之聲。只見一個年輕俊美男子抓著自己的手凝視自己,滿臉期待,而旁邊站立的一個婦人眼角帶著淚痕,臉上盡是慈愛之色,面容可親,雖然不大記得,卻不由張口道:「娘!」「棠兒!」方母顫聲道,「你總算是醒過來了,讓娘好生擔憂!」方棠溪展顏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方母埋怨了一陣,方棠溪雖然臉有倦容,卻是毫無不耐之色,一併微笑應了。等到母親稍停,才對著旁邊幽怨看著自己的雷鳳章道:「不知這位公子是……」「這位是霹靂堂的少堂主,雷鳳章雷公子,他是你的至交好友。」方母早從藍吹寒處知道方棠溪得了離魂症,但看到他這般模樣,連自己的至交好友都不認識了,不由心裡一酸,好在方棠溪還認識自己,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雷鳳章初次到來,吃驚得結結巴巴:「棠溪,你……你怎麼連我也忘了?」他心中七上八下,正想是不是方棠溪厭惡他,所以假裝不認識他,卻聽方棠溪滿懷歉意地回道:「在下不慎碰傷了頭,患了離魂症,以前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雷兄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