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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睜著妙目,一瞬不瞬望著他。雨露頂多髒點罷了,易元吉想著,仰頭飲盡花苞中的露水。入口清甜——竟和昨夜飲的酒一個味道。三、授曲那少年名叫辛夷,因一場變故,友朋反目,親情盡絕,便索性獨自一人寓居於這深山中。說起外面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很多年沒有離開過這裡了。」說這話時,是第二天的傍晚。一輪紅日斜照,辛夷花的香氣濃烈得有些燻人欲醉。辛夷把玩著簫管,唇角上翹,淺淺而笑,「外面的很多事情我都記不起來了……大概有很大的變化了吧!」元吉也說不來什麼。政局大事什麼的,他向來不怎麼關心。辛夷聰慧過人,不過教導了兩日,不但掌握了吹簫的基本要領,並且已能吹出簡短的帶些難度的曲調。這天晚上,辛夷要求元吉用琴聲與他相合。元吉說:「我沒有學過彈琴。」「隨便彈也可以。」於是,元吉就隨便彈了。不成調的琴音與生澀的簫音合奏,居然也別有風味。第三天的傍晚,辛夷已能吹出圓融流暢的簫曲。元吉驚異他進步的速度。這晚,合奏數曲後,兩人在後山散步。明月如水,高大的辛夷樹與藤蘿、灌木高低錯落,其間的小徑鋪著雜草,又厚又軟。辛夷赤著腳走在草地上。元吉曾問他:「赤腳走路不怕扎破腳?」「習慣了。」辛夷卻這樣回答。元吉便不再勸說。他本來不是窮根究底的人,辛夷這樣的人,也不適合被人窮根究底地盤問。君子之交,其淡如水,自有滋味。極薄的雲在空中流動。明月在雲中穿梭,光線的明暗不時起著變化。走著,元吉忍不住感慨起來:「若能在這樣的地方隱居一世,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三日之期已到,他心裡有些不捨。辛夷道:「你要是喜歡,可以留下。」元吉含笑搖頭。辛夷問:「你不喜歡這裡?」「喜歡。但此地非我歸處。」「哪裡是你的歸處?」元吉想了片刻,方道:「上,盡孝父母,下,教子成才。」「中呢?」元吉愣了一下,想起家中的嬌妻。兩年前,張氏為他誕下一子,再過數月,他的第二個孩子就要出世了。「夫婦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元吉的聲音透出不自知的溫柔。辛夷怔忡半晌,展顏微笑,「果然……是好歸處……」兩人時而並肩走,時而一前一後走。後來不知怎麼回事,辛夷不見了,只剩元吉一個人。元吉大聲叫辛夷的名字,卻無人應答。不知尋找了多久,林中突然響起簫音。元吉循著簫音而去,竟見辛夷倚坐在一塊高大的墓碑旁。「你怎麼在這裡?」元吉有點不安。「怕什麼,墳中沒有死人骨頭!」辛夷微笑。「你怎麼知道?」「聽說的。」「聽說的?」「對。」辛夷從墳頭上摘了朵花,擱在鼻端嗅了嗅,隨手拋掉,「聽說,墓中所埋,是一位花神灰化後的粉粒。」「花神怎麼會灰化?」「是大唐時的傳說。據說,一位小王爺看到一幅花神像,心生綺念,在花神像上留了首表達愛慕之思的詩:『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夜夜在畫像下彈琴。那花神精通音律,與小王爺琴簫合奏,竟成知音……可惜,仙凡殊途,那花神又是男身。花神被貶謫到窮山惡水處受罰,那小王爺也在輪迴中幾番沉淪。花神雖遭貶謫,卻心有不甘,天帝使者便與他立下一個賭約:千年後,他與小王爺有一次見面之機。他若能在三日內喚回小王爺的心或者吃掉小王爺的心,便可重獲自由,若不能,便要灰化於天地之間,三魂俱滅,七魄俱散。」「後來呢?」「後來,他果然等到了小王爺的轉世。但小王爺卻不記得前塵舊事,心中只記掛著家中的嬌妻愛子。他將從前的點點滴滴告訴小王爺的轉世,對方心裡仍然只想著如何回到妻兒身邊。花神絕望之下,對小王爺的轉世說:『讓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真的不留一點兒痕跡。』說罷……花神猛地一掌插入小王爺胸口,剖出了小王爺的心!」說到最後一句,辛夷聲色俱厲,嚇得元吉打了個哆嗦。辛夷收聲凝立,神色肅殺地注視著元吉。其時,月明風清,萬簌俱寂,孤墳荒冢,螢火點點飛舞。一股寒氣從元吉腳底升上來,直浸劊骨頭縫裡。半晌,辛夷突然撲哧笑出了聲。元吉提著的一口氣散去,微有些惱怒:「辛夷!」「對不住,看你聽得入神,忍不住想要嚇嚇你。」辛夷微笑。「花神將小王爺的心臟裡裡外外看了個遍,發現這顆心都被別人佔滿了,沒有一點位置能留給他。他心性高傲,便將心臟放回小王爺胸腔中,放聲大笑:『你已非你,我仍是我!你已非你,我仍是我!你已非你,我仍是我……哈哈,也罷,你既無心我便休!糾纏何益!』說罷,花神的身子碎成了粉末。」「這故事真是淒厲。」元吉嘆息。將簫管從辛夷手裡拿過來,元吉朝古墓深深一揖:「千年痴迷,終得解脫,也算圓滿。元吉身無所長,就用簫曲祭拜一下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