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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她上次攔在汽車前面的樣子,宿名浩忍不住偷偷地笑起來。他心裡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會被事物單純的外表所迷惑。那種獨特的,平日身邊鮮于出現的平靜,明知不會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現的美好,似乎帶著某種令人眩暈的香氣,纏繞在此刻的宿名浩內心裡。他第一次覺得在車裡什麼事都不做,坐上兩小時是件很不錯的事情。孩子們排隊等著將自己畫好的畫拿給她看,她一個個從他們手中接過畫紙,又一一在上面寫下名字,然後整齊地放在身邊的小凳子上。突然,汽車前面的擋風玻璃上密密麻麻落下雨點,視線裡模糊一片。透過雨刮器清理出的地方,廣場的草坪上已經亂成一團。她幫孩子們收拾畫具,帶著孩子們跑到躲雨的地方。草地那邊,凳子上的畫紙被雨淋溼……宿名浩開啟車門,跑到噴泉邊的草坪裡,拿起那疊畫紙衝到正在躲雨的人群中。回過頭去,他看見與自己站在同一屋簷下的她正取下自己的圍脖挨個兒為孩子們拭去頭上的水珠。仔細將手裡的畫紙整理好,宿名浩慢慢靠了過去。"怎麼辦?上面一張還是淋壞了。"宿名浩說著,將手裡的畫紙遞到她面前。她一抬頭正好望見宿名浩等待的笑容,先是一驚,然後是一個漸漸在臉上漾開的溫和笑容。她伸手接過宿名浩遞過去的畫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貼紙本,將手裡的筆帽取掉,熟練地在上面寫下了什麼,然後將貼紙撕下來放在宿名浩的手上。"謝謝你。"宿名浩在貼紙上看到這三個字,他笑了笑。"不用謝。"從她手中拿過筆和貼紙本,很認真地在上面寫好後,重新將貼紙本和筆放回她手中。她看到後,又拿起筆在這三個字下面寫下自己要說的話。就這樣,兩個人在躲雨的臺階上一人一句地在紙上聊起來——你說話,我能聽到——我想和你一樣,用寫的——很麻煩——那天真對不起——沒事——你教他們畫畫?——有時候也教跳舞——一定很好看。她靦腆地笑了笑,寫著:"雨停了,我們要回去了。謝謝你幫我們收拾畫紙。"他對她舉起手擺了擺,她提著畫架回頭擺手微笑的樣子讓宿名浩覺得似曾相識,可細想不到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見到。想到可能是自己以前曾夢到過這樣的笑臉,宿名浩站在那裡望著和孩子走遠的背影,感覺一切都變得微妙起來。從躲雨的地方往廣場中的雕塑方向走,要穿過一小片人工棕樹林,宿名浩走到樹林下的長椅邊,拭了拭上面的水珠後,坐了下來。他看看周圍,弄堂圍牆變成了綠化帶,棕樹林曾經是十餘戶人家的住房,而自己坐著的地方,應該是當年滷水豆乾店的店門前吧。一陣疾風過去,棕樹葉發出如腳步般窸窸窣窣的聲響,宿名浩覺得有人在身後叫自己,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後面-小男孩快走過滷水豆乾店時,被店內的老爺爺叫住,他回頭應了一聲,便跑進小店旁邊的側門裡。爺爺告訴他,媽媽出去攬活時拜託過,在她回來之前就先在這裡做作業好了。被高年級同學欺負那天幫過自己的高個女孩,就坐在桌子邊寫作業。他記得她的名字:景妤。"小航,這是景妤姐姐,不會寫的作業可以問她,她的功課每回可都是得第一的。""坐這裡吧。"景妤將凳子上的書包拿開,將位子讓給了怵在那裡的小男孩。就這樣,媽媽回來得晚的時候,他都在豆乾店的爺爺家做作業。爺爺將兩個孩子寫作業的小桌子架在鐵爐邊上。熱滷水的大瓷罐內總是冒著騰騰熱氣,窄窄的小屋子裡也總是暖融融的。好幾次媽媽來叫他的時候,他都已經在爐火邊睡著了。他和媽媽住的小雜屋一到晚上就像冰窖般凍人,半夜醒來後他就再也睡不著了。郝航從不向媽媽提起這些,因為媽媽比他穿得更單薄。所以,一到放學,他更依賴豆乾店老爺爺那裡了,有時他真不願意媽媽將自己從夢裡喚醒,好讓他能一直暖和地睡到天亮。景妤做完作業不會馬上將書包收拾好,而是拿出白色薄紙坐在郝航對面開始描畫。她喜歡小說裡的古裝人物畫,他見過她一連三個晚上都在描一張玉堂春的插圖。她描騎大馬的張飛的那幾個晚上,他總是忍不住偷偷停下筆去看,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張。景妤應該也很喜歡,因為她買回彩色蠟筆的那天,首先就是替騎大馬的張飛上色。"小航,天這麼冷,你媽媽為什麼還不給你穿棉衣?這樣會凍到的。"見放學回來的小男孩嘴唇都發紫了,景妤的爺爺擔心地問起來。"爺爺,我還……不冷。"郝航將書包放在桌上,拿出書本開始寫作業。一旁的景妤突然放下筆跑進了裡屋。晚上,他和媽媽快要睡下時,有人敲門。開啟門,他看見站在門口的爺爺,他叫了一聲:"爺爺。"媽媽走到門口說:"大叔,進來坐吧。""不了。這個給孩子穿上吧。景妤長得快,只穿了一個冬天就小了。"景妤爺爺說著,將手裡的布裹塞到媽媽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