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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並不在意,他有年輕漂亮的妻子,有中年得來的二土,還有秧秧,他不缺惠竹和她。她為他哭了,這眼淚沒有依傍,她為自己的眼淚感到可笑,但她忍不住。他沉默了,她聽見他的嘆息,他伸手輕拍她的肩膀——他現在的舉動都是這樣生疏。他說:“媽媽還好嗎?”她點頭,把眼淚點得到處亂撒,她恨自己丟臉了。“外婆還好嗎?”她又點頭。凡鵬從書桌裡拿出一個信封,說:“給你讀書用的,專科畢業不好找工作,好好努力,下學期參加升本考試……我看過你的成績單,你成績很好的,應該升本……”她的頭更低了,他後面的話讓她的心碎成了片,他看過她的成績單,他是惦記她的,他是關心她的,但也只能做到這樣——他們已經失散了,他們已經不再是親密地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人了。他把信封塞到她的手裡,她握著,只是哭,他伸手擦她的淚——她已經長大了,她的臉陌生也熟悉,她就是他那個小小的笛子,彷彿又不是。她努力地忍住哭泣,因為他們不能在裡面待久了,這時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一些錢來,塞進她的口袋,說:“去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她有些賭氣地扒拉了一下那些錢,她不要他管她!也不要他的錢!因為是他先不要她的!她把信封也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看著他,就像小時候和他賭氣的時候那樣,把手背在後面,歪著頭看著他。他覺得辛酸,覺得自己對她的愧疚在這兩年越來越重——他老了。他把信封和錢都放在她的大衣口袋裡,說:“聽話!”她勉強忍住的眼淚是決堤的洪水,驀地翻湧,“聽話”,這是他最愛說的話;“聽話”,說了一大串的話以後,後面加兩個字:“聽話”,這兩個字出自父親的口,而她已經十幾年沒有聽到過了——原來,他還是她的父親,只是,他已經放棄她了。笛子在裡面坐了一會兒,因為她總是哭泣,凡鵬先離開了,因為覺得如果自己不出去,她就不會停止流淚。他虧欠她很多,年紀越大,他就越是覺得他虧欠她的很多。她坐了一會兒,覺得哭紅的眼睛已經恢復了正常,才推門出去,低著頭,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愧。秧秧站在酒櫃旁邊,看要哪一瓶酒,又拿不定主意,就招呼了喬晉過來選。兩個人站在那裡,沉吟著,大雄拿著相機,說:“回頭!”兩個人就帶著有些驚訝的表情轉過頭去,那一刻,笛子正推門出來,因為那一聲,也驚訝地抬起了頭。一束白光閃爍了一下,大雄笑著說:“三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