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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江底裡的淤泥,那該是一種怎樣窒息的難受,想起來,都是不能夠呼吸的。而鐵路在金笛子的想像裡,是兩條充滿危險的被放在生命邊緣的鋼絲線。此刻,金笛子就感覺到自己在鋼絲線上搖晃的無助和恐懼。火車在不該停車的地方緊急剎車。水杯倒了,熱的冷的茶水灑了出來,潑了人一身。行李架上的行李掉下來了,四處滾落,站著的人猛地跌到了別人的懷裡……一時間,一切都混亂起來,不明端倪的人立刻緊張起來,車廂裡頓時一片騷動。驚慌的人們喊叫著,胡亂地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車廂裡的雞、鴨還有小豬崽,在鼎沸的人聲中竭力地嘶叫,肆意散發著自己臭烘烘的氣息和可以紛飛的羽毛。裝蘋果和土豆的背篼倒了,圓乎乎的蘋果和土豆四處滾落。那個三十幾歲的女人蹲在林立的腿之間,茫然而執著地從地上扒拉著自己能夠扒拉到的蘋果和土豆,嘴裡不時發出驚懼焦躁的叫聲。人們擁擠著朝車廂門口跑去,嘴裡發出因為恐懼而失真了的聲音,所有的聲音混雜著,把車廂塞得沒有一絲空隙。金笛子被母親拖著,看見金秧秧在父親的手掌之下瞪大了眼睛,看著茫然不知所以的金笛子。金笛子被母親拽著猛走了幾步,又因為前面的擁擠而停頓下來,嘴裡發出的尖厲聲被鼎沸的叫聲淹沒著,十分的虛弱。頭上有雜亂的東西不停地晃動,行李、背篼,被人拎著翅膀捆著腳的雞或鴨……金笛子的頭髮已經蓬亂,頭上的蝴蝶結只剩了一個,茫然地駐守在金笛子亂糟糟的頭髮上,可笑地紅著。金秧秧用手去抵擋在她頭上晃動的各種東西,用腳去踹擠到了她的慌張人群,再用手去打著或乾脆掐著落在她頭上或身上的別人的身體部位。父親的手伸了出去,儘可能地伸了出去,想要給自己的女兒一個安全的空間,哪怕是很小的、剛剛能夠容納身體的空間。母親尖厲地呼叫著父親和金秧秧的名字,父親回應著,他們在人群中用眼睛找到對方,並隨了外力在人群中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地湧動。金笛子已經看不到金秧秧,只透過無數雜亂的穿著各種顏色和各種質地的褲子的腿,看到金秧秧星點的淡綠色上衣,在人流中無助地隨波逐流。金笛子聽到了父親混雜在其中的聲音,似乎在抱怨人群太擁擠,以至於不能讓列車員順利地開門。人流開始很快地鬆動,門開啟了。金笛子緊緊地抱著自己手裡的眼睛可以眨動的並且有著粉紅色臉蛋和花裙子的洋娃娃,站在了車門口。火車沒有放下下車用的臺階,母親弓著身體,費力地擋住後面湧動的人流,尖聲地叫著:“別擠到孩子,這裡有個孩子!別擠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