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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換一隻,夏晚拍著手站了起來,將兩隻靴子拿到門外仔仔細細拍打過,這才替他放在鞋架上,洗過手,走了過來。郭嘉起身,把夏晚壓在椅子上,將只勺子遞給她。夏晚接過勺子,又見郭嘉推了只碗過來。面前是一碗一整隻,拳頭大的黑梨,剝掉黑皮,只剩淡黃色,軟囊囊的梨肉,在淡褐色的梨汁裡浮游著。黑梨俗稱軟兒,雖說塞上處處都有,但無一處能有水鄉鎮這般大的。軟兒要在頭一年十月落霜後才摘下來儲藏,深冬食之最佳,治咳嗽,化痰淤,是塞上人家家家門前都要植著幾株的老梨種。塞上雖寒,到如今四處冰都化了,各家的軟兒當然也都吃完了。不說軟兒,青黃不接的三四月,整個塞上也沒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水果。不呈想郭嘉居然會端來這東西,夏晚轉頭掃了一眼,便見郭嘉還是那件磚青色的褂子,負手站在自己身後,眉冷目肅,薄而略蒼白的唇緊成一道縫,瞧著是個正在壓抑惱怒的樣子。她連忙站了起來,也不敢吃那梨。畢竟方才在瓜田裡,她強行要拉著郭嘉在瓜房裡洞房,差些氣死了他。沒想到真的逼退了呼延神助,夏晚覺得,郭嘉這會子該送自己回紅山坳了。郭嘉手摁上夏晚的肩膀,低聲道:&ldo;吃了它。&rdo;他等夏晚開始吃梨了,便轉身進臥室,去換衣服了。裡外兩間房並沒有門,夏晚微夠著脖子,便可以看到郭嘉的半個背影。雖說身子有病,身上也沒有格外的餘肉,但他露在外的那隻臂膀格外緊實,緊實到與他清秀白淨的臉不成正比。郭嘉忽而揚臂,要往身上套件汗衫子,兩臂鼓壘起來的肌肉上青筋爆脹,雖未肋到脖了,夏晚已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他這是打算換掉下地幹活時穿的那件髒衣服,換件乾淨的,再送她回紅山坳?夏晚覺得這頗有點兒,像送犯人上刑場一樣,喂她吃點兒好的,再送她上路的感覺。恰此時郭嘉回頭,削瘦容長,仿如雕刻而成的臉,配著那鼓成兩塊,宛如勁巒般的臂膀,交映之下竟是奇異的駭人。夏晚立刻收回目光,匆匆舀了兩口梨水,顫顫噠噠往嘴裡送著。她忽而覺得,獻祭於蚩尤,是悶熱,困頓,絕望而死。而跟郭嘉圓房,大約是叫他清秀麵皮下這格外怪異的身子給駭死。可她寧可叫郭嘉嚇死,也不想去被獻祭給蚩尤。雖說眼前的急解了,可等回到紅山坳,夏黃書會不會再一回賣了她?畢竟夏黃書那麼貪圖銀子,顯然這一回他又收了呼延神助很多錢,大概還不止一千兩,只要回紅山坳,人不知鬼不覺得的,夏黃書肯定又會把她賣給呼延神助。郭嘉說的沒錯,生了病要煎藥吃藥才管用,但大多數人,並不是捨不得銀子抓不起藥,很多時候除了吃藥,還喜歡燒兩張符紙一併煎了吃。兩手一起抓,總有一樣管用的嘛。她如今可是關西兵的符紙,他們再拉她去祭,也許只是悄悄兒的祭,神不知鬼不覺得,到時候她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怎麼辦?夏晚小腦瓜子不停的轉著,便是在想,徜若這時候郭嘉想要一把推開她,她該怎麼厚著臉皮留下來。郭嘉另換了件磚青色的大褂子,拎著件舊的走了出來,雖還未至跟前,夏晚已覺背後兩道涼嗖嗖的目光正盯著她的背。格外不自然的,她依舊在拿勺子舀那碗黑梨,儘量不敢發出聲兒來。正午的日光灑照在他格外冷白的臉上,便是一股淡淡的寒氣。青褂子遮住了他那兩截鼓脹賁張的臂膀,此刻的他文秀,內斂,白淨斯文,看起來仍是一股弱不禁風的樣子。只等到夏晚吃完了那碗梨,他推開窗子,便將梨碗放到了窗子上。再一躍,他便躍上了桌案,蘸水,磨墨,潤筆,一氣呵成。將紙筆遞了過來。&ldo;可會寫字,書幾個字來我看看?&rdo;夏晚接過筆來,輕輕啊了一聲,見郭嘉冷冷的目光盯著,從腦子裡搜尋了半天,劃了一橫。郭嘉無悲無喜的盯著,不得已,咬著點子紅唇,夏晚又劃了兩痕。寫到三的時候,見夏晚筆點在紙上,久久不能下筆,郭嘉心猜她心中的四,大概是在三下面再加一橫,那五,肯定就是在四橫下面再加一橫,依次類推了。不呈想她又寫出個四來,一排歪歪扭扭過去,從一到十,這大約是她肚子裡唯有的墨汁兒了。郭嘉手臂伸了過來,自己在紙上書了個九字,語調極富耐心:&ldo;九又稱肱,臂,便是人的手臂,瞧見否,要記得,它是人的手臂,照著手臂的走勢而寫,才會優美。&rdo;他橫臂,叫褂子包裹著的那隻手臂就橫在夏晚面前,褂子裹著倒是清清瘦瘦,隱而淡淡的桃花香,是從果園子裡那桃樹上染得的,磚青色的袖子裹著,全然看不出那肌肉賁張的勁壯蟒臂來。夏晚臉一紅,心說他這莫不是不想趕我走了,居然好端端兒的教我識字又讀書,他到底存的是個什麼心?想探一探郭嘉究竟是怎麼想的,夏晚故作掙扎,丟了筆道:&ldo;天也不早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