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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放寒門出身,惜糧,說霜拉過的梨子才好吃。寶如便將它摘了下來,寶貝一樣捧著。梨上面還有幾隻鳥啄過的眼子。趙放勸寶如,說正是因為好吃,鳥才去吃它,於是寶如格外寶貝這隻梨。她手裡一隻爛梨,跟在尹玉釗身後,不停的問他吃不吃,吃不吃,走到壩沿上時,尹玉釗止步,揚了揚手,後面計程車兵搬著只銅盆,順勢一敦,便將穿的棉乎乎肥羊一般的寶如放進了銅盆裡。尹玉釗從她懷裡扯出兩隻熱胖胖的小手,示意她向前平平的伸著,再一個眼神,身後計程車兵便將寶如從壩沿上推了下去。灞河這座大壩,因鄰近兵營,一到冬天,士兵們就會抬水來在壩沿上慢慢澆鑄,鑄起一尺多厚的冰面,從壩沿到冰封的壩面,一路緩壩而下,士兵們當然不必銅盆,一塊板子,或者一隻凳子,往上一座,跐溜一聲滑下去,速度越來越快,無比的暢快。銅盆越滑越快,到了整齊光滑的大壩冰面上,便打起旋來,旋轉著越滑越遠,士兵們幾處攔截追趕,才把那隻銅盆截停。尹玉釗豆青色的袍面在風中飛揚,緊一緊雙手上橙色的牛皮護腕,劈腿在壩沿上走來走去,烈烈寒風中蹲在沿上大聲吼問:“趙寶如,怕不怕?”寶如幼時傻,並不覺得怕,五歲的小丫頭,棉衣穿的脹膨膨的,銅盆終於停了,兩隻手仍還高高的乍著,嚇成個傻子一樣,叫個士兵背上來。她抿唇看了尹玉釗一會,笑出一口糯米般的白牙,小聲道:“我還想玩。”一路滑下去,耳旁風呼呼的吹著,簡直像鳥兒飛上了天一樣。整整半日,一群士兵把寶如背上來,又推她滑下去,一隻銅盆面將冰壁磨的光滑無比,在陰鴉鴉的天色下閃著亮光。趙放和尹繼業聊了半日,尹玉釗便叫一群小士兵帶著寶如在大壩上玩了半日。有個叫何三兒的小兵,十二三歲,一直揹著寶如上臺階,再送她滑下去。回程的時候便一直揹著她。尹玉釗走在後面,忽而一哂:“趙寶如,聽說你想嫁給李少源?”愛和貧窮皆無法掩飾,寶如咬唇笑了笑,用力點頭。打她還穿開襠褲的時候,滿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她想嫁給李少源。尹玉釗指著停在校場外的馬車道:“嫁給李少源那樣的人,你就永遠,永遠,只能趁著那輛馬車,在這寒冬手裡抱個暖爐,做嬌小姐。可若跟著我和何三兒這樣的人,你就可以坐著銅盆,在灞河這條大壩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一個女人,是永遠屈居在那輛馬車裡,還是走出來,走的更遠,全取決於你找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小丫頭,你懂不懂。”寶如是個小孩子,明顯聽得出他對李少源的貶意,當然只會給他翻白眼兒。昨夜在驛館,尹玉釗說飛的時候,她就想到這座大壩了,在別的地方徒勞無用,這是他暗示給她,唯一能逃開尹繼業的方式。上面往下溜的人還在鬼哭狼嚎,寶如已經滑到底,在平如鏡面的冰面上,兩隻腳緩緩的點著,一點一點,找著受力面,緩緩的煞著速度。黑暗中幾個人跑了過來,為首的悄聲叫著:“趙大小姐,趙大小姐!”他幾乎是撲了過來,拉住寶如的手,整個人扯著寶如屁股下面的銅盆打著旋兒。寶如在冰面上飛速前行,旋轉,猶豫著問道:“你是何三?”這人手上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不停的往寶如屁股下面兌著,待兌準了,一卡,身後那幾個人拉著寶如和她屁股下面的小銅盆兒,就在冰面上飛速的滑了起來。何三也不起來,一手拽上扯著寶如的繩子,手不停調整著姿勢,就趴在寶如身側,亦是飛速的滑行:“大小姐居然還記得我,我恰是何三。”大壩除了表面工程外,為了水不破壞周邊的土壤,會在兩邊深入一兩里路程,進行整體夯築,這種夯築建築,在最後都會留下夯洞,以便漲潮時分流洪水。何三的人拉扯著寶如,玩命一般的狂奔,到那黑鴉鴉的夯洞口上,卻是直接鑽了進去。尹繼業的人好容易下到了平坦一片的湖面上,還在四處抓瞎,卻不知寶如已經叫人揹著進了夯洞。自此,寶如才算脫離了危險。明月高懸,焰火洶燃,鐵甲冷冷,黑暗中自漠北而來的五千精騎早已集結完畢,十月清晨斑白的寒霜中列隊整齊,等待主帥過目。連著幾日薛育義都叫季明德灌多了酒,喝的太多,雖已盛裝完畢,卻又回到後面軍帳,去補回籠覺了。尹繼業遍身烏黑色的鐵甲,柱劍站在窗前,望著樓下一排排延伸向遠方的騎兵出神。忽而,樓梯上一陣腳步聲,門即刻叫人推開,進來的卻是尹玉釗:“父親,李少源帶的大軍眼看就要到長安,他來,咱們就奪不下長安,怎麼辦?”小皇上眼看就要來閱兵,正是一股腦兒剿殺的機會,尹繼業自然不敢走。老國公勾唇冷哼:“咱們咸陽的駐兵就可以震懾他,你又何須如此擔心?”尹玉釗跑的太疾,面色慘白,兩頰卻叫風吹出奇異的紅來,扶著佩劍道:“若只是他,兒子當然不擔心。可剛剛兒子探聽到訊息,秦州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