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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紹興路74號。
兩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守衛著這座獨院,清靜幽僻,裡面是一棟三層小樓,門口掛著牌子:故事會雜誌社!
一大早,何成偉騎著腳踏車來上班,他1974年進的雜誌社,是最年輕的編輯。
“主編早!”
“早啊!”
何成偉上了二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雜誌社人不多,編輯、美術設計、發行一共才二十個人。
雙月刊,按理說組稿時間很充裕,但他每天過的都非常緊張。
因為能用的稿子太少。
目前的《故事會》沒有欄目,每期連載五個長篇故事,兩個是手抄本,兩個是以前的老革命故事,只有一個是新故事。
編輯逼急了只能自己寫,或者到處收羅素材。
何成偉昨天就去崇明島拜訪了一個愛吹牛逼的人,愛吹牛逼,往往也很會講故事,他掏空了那個傢伙,從肚子裡挖出十幾個小故事,記了滿滿一本。
“小何,你看看這個手抄本,能不能刊載?”
“好的!”
主編扔給他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很厚,字跡繚亂,頁有殘缺。
何成偉已經很習慣了,從年初到現在,他看過太多的手抄本,全是特殊時期的“禁書”。像前文提過的《第二次握手》,還有《綠色的屍體》《一雙繡花鞋》《梅花黨》《少女之心》等等。
那會對手抄本熱衷到什麼程度?
據說有一個知青,得知一個人手裡有《第二次握手》,步行 20裡來借,用墨水瓶作了一盞破油燈,晚上躲在悶熱的牲口棚裡偷讀。夏天蚊子多,他就穿上厚衣服,把腳浸在水桶裡,用了五個通宵,終於讀完了《第二次握手》。
《少女之心》更是大名鼎鼎,講兩個年輕人談戀愛的故事,還有性描寫。
所謂性描寫其實很滑稽。
最早的版本什麼樣不得而知,總之在傳閱的過程中,這幫騷動的男男女女看到激情處,情難自禁,發揮想象,自己給加了很多性描寫。
但他們又沒什麼性經驗,寫出來的東西貽笑大方,無非就是咂舌頭,摸奈子,看看溪水潺潺。
就像現在的某些網文作者,能寫出來“把女朋友的胸揉大了,從c揉成了b”這種處男文學……
不過在當時,《少女之心》不亞於洪水猛獸般的精神食糧,無數人傳閱,也有很多人被荼毒。據說上海一個學生看了這本書,開始追求自己的妹妹,還模仿書中的情節耍流氓,被判了死刑。
何成偉用最快的速度翻完了手抄本。
他只需確認這大概講了一個什麼故事,能不能刊載,至於有沒有違禁的內容,後續會細緻審查。
“這個故事可以用!”
“好,你負責一下。”
搞定這件事,已經中午了。
何成偉吃了午飯,去外面小小散了會步,回來正看著郵遞員。
“你們雜誌社的信件越來越多了,《故事會》我每期都看,加油!”
“謝謝同志!”
何成偉拿著包裹上樓,拆開一瞧,有讀者來信,也有裝在牛皮紙袋裡的投稿。
他先看投稿,第一個是新故事,江蘇一位業餘作者寫的,自稱是位工人,寫了一個工廠保衛處的故事,抓小偷、追廠花什麼的。
“水準尚可!”
他標記了一下,留用,然後又看第二個。
“廬山寄來的……”
何成偉一翻稿紙,就知道兩萬字左右,字跡不太漂亮,勉強能看,開頭寫著作品名:
木棉袈裟!
“這是什麼?好奇怪的名字。”
他又看第一句話。
“話說明朝末年,民不聊生,奸臣當道,不顧百姓死活依舊橫徵暴斂。各地義士紛紛打出少林真傳旗號,與之對抗,大奸臣王澄對此恨之入骨,召來武當逆徒祁天遠,令他去少林寺奪取木棉袈裟……”
何成偉精神一振。
這是個會講故事的!
《故事會》名為雜誌,其實登的是口頭文學,要求通俗易懂,節奏明快,高潮迭起,很像今天的網文。
在《人民文學》上寫小說,比如描寫一個女人,可能是:“她20來歲的年紀,高挑白皙,眉目如畫,波湛橫眸……”
但放在《故事會》上,就是“一個女人,她長的很美。”
這也是《故事會》被人看不起的原因,被稱作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