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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斐然書頁翻得嘩嘩的，&ldo;何總過年都不回家，我們哪好意思早點撤。&rdo;明明是和他說話，眼簾抬都不抬。何熠風沒猜她的心思，因為這些和他無關。在紐約工作時，沒人過問你是否遲到或曠工或加班，你的時間你作主，但是在規定的期限內，你必須拿出作品來。他對鳴盛的員工也這樣要求，如果他們堅持過節加班，他不會表現得特別感動。在車裡，給畫塵發了條簡訊，問她在哪？剛發完，就有回覆了：我在開車。何熠風嚴重懷疑畫塵現在手頭非常緊，兼職做了計程車司機。無論是電話還是簡訊，她都在開車。除夕的憩園是冷清的，連路燈都只亮了一半。這裡都是租客，大部分人回家過年了，停車位空了許多。何熠風和秋琪差不多同時從車裡下來的，算是有點認識，相互道了聲新年快樂。&ldo;畫塵去哪了？&rdo;秋琪手裡牽著一隻小小的蝴蝶犬，&ldo;她好久沒來練瑜伽，大家都想她呢！&rdo;好久？&ldo;從你去接過她的那晚，她再沒去過。&rdo;何熠風若有所思地看著搖頭擺尾的狗狗，點點頭，上樓了。雖然母親是古詩詞專家，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點家務都不碰的。父親桃李滿天下，逢年過節，學生們的宴請數不勝數。何熠風對於年，觀念也很淡薄。小的時候，是和保姆一塊過。大了，就獨自過。今年這是怎麼了，下水餃時，看著沽沽翻騰的水餃，他竟然覺得孤單。明明很餓，吃了兩隻，就不想動筷子了。泡了個熱水澡，應該穿家居服的，他卻忙不迭地穿上外出的衣服，頭髮都沒幹，匆匆下了樓。店鋪關門了，就連超市也打烊了，只有一兩家花店裡還亮著燈。見到有客人來，小姑娘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電腦螢幕上挪過來。&ldo;買花嗎？&rdo;何熠風打量著養在水桶裡的花束，品種繁多，朵朵嬌豔。&ldo;嗯！&rdo;&ldo;準備送給多大歲的人？&rdo;&ldo;二十四&rdo;&ldo;哦，女朋友呀，那肯定要送玫瑰了。&rdo;小姑娘挑了一束鮮豔的紅玫瑰，用銀色星星圖樣的包裝紙紮好。&ldo;今天是除夕，我給你打九折。&rdo;何熠風扶扶眼鏡，&ldo;我可以只買一朵麼？&rdo;小姑娘嘴巴張得能塞個雞蛋，然後，她憤憤不平地瞪著何熠風：&ldo;交女朋友時，男人千萬不能太吝嗇。你現在花的是小錢，你想想，日後，她給你做飯、洗衣服、生孩子、問寒問暖，那是錢能衡量的嗎？&rdo;&ldo;不能。但我只想買一朵。&rdo;小姑娘幾乎是兇惡地從花束中抽出一枝，&ldo;一朵不打折。&rdo;付錢時，何熠風聽到她在嘀咕著&ldo;小氣鬼喝涼水&rdo;。靜苑的大門前很有過節的氣息，高高的門庭掛了一串紅色燈籠，保安室的大門已貼上了對聯。何熠風來過幾次，保安看見黑色的輝騰，神情不再那麼警惕。&ldo;哎呀，老師，不巧啊，阮小姐出遠門了。&rdo;保安說道。何熠風正欲關車門的手一顫，人僵在車邊。&ldo;走了有四天了吧，拖著個大行李箱。她沒告訴你？&rdo;保安指指後面的保安室，&ldo;外面冷，進去暖和暖和吧，我們開著電暖器呢！&rdo;在這個時候，去遠方？何熠風的心咚的一聲墜落在地上，把地砸了一個坑，他感覺滿眼都是飛塵，保安的臉漸漸失去了五官。他不禁後悔起來，畫塵來憩園的那個晚上，明顯帶著心思，他應該多問幾句的。&ldo;我能進去看看嗎？&rdo;那麼大的一幢房子，拉上窗簾，宅在裡面寫稿，從外面看，好像家中沒人。保安可能搞錯了。&ldo;如果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幫你打個電話。&rdo;不被人信任，保安語氣硬了。&ldo;我相信，我只是想進去看看。&rdo;何熠風很堅持。保安看看何熠風，大過年的，算了吧，滿足他這個心願。靜苑裡是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的，雖然住戶多是商家。樹木、小徑、人工湖、假山，不遠處奔騰的江水，與門外沸騰的節日氣息，彷彿在另一個時空。電梯直達頂樓，稱職的清潔工，把電梯門都擦得鋥亮，畫塵門前的腳墊乾淨得像剛剛鋪好。畫塵不用門鈴，管理這麼嚴，她從沒有陌生來客。何熠風默默地站著。畫塵滿十六歲那天，畫塵說想吃韓國料理。那幾年，受韓劇的波及，韓國餐館像雨點般落在寧城的角角落落。姑姑在追《媳婦的美好時代》，一集都不能拉，沒和他們一同過去。他點了雞湯麵，畫塵要了石鍋拌飯，還點了一份烤ròu、一份明魚湯。飯端上桌時，聽得熱氣滋滋直冒。畫塵拿起調羹，一勺一勺地翻動，有些未及波動的米飯已在鍋底粘住。她用力一刮，刮出一片鍋巴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