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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依舊沒聽懂,但看婦人的做派,略做猜想便知約莫是說這時辰不做生意,更不做女客的生意。風辰雪想了想,便去掏錢袋,可手一摸,才發現出門是一點銀錢也沒帶,於是側首看住秋意亭。秋意亭被她一眼看住自然是明白,只是無奈的嘆一口氣,然後從錢袋裡取出一枚金葉遞給婦人。婦人見著金葉,頓時眼睛亮了幾分,笑容也濃了幾分,衝著秋意亭又是一頓嘰裡呱啦,一邊側身把兩人往裡讓。秋意亭卻沒有動,只是擺擺手,然後看著風辰雪。說實話,他雖非不識男女情事之人,但一貫不涉足煙花柳巷,所以對於風辰雪此舉並不贊成的。若是喜歡聽琴,完全可以請技巧高超的琴師彈奏,又何必以女子之身涉足此地。因此,心裡既是驚異,又有著一絲自己也解不透的欽佩。這個女子,冷淡的性子中還有著無視世俗的任性和灑脫。婦人見他們不動不由收聲,甚是不解的看著他們。此刻,琴音依然未止,於是風辰雪指指樓上,又指指耳朵,然後抬手做了個彈琴的手勢。婦人頓時恍然大悟,連忙領著兩人上樓去,轉過兩道樓廊,在一間房前停住,此時琴聲更近,顯然房中彈琴的便是他們要找的人。&ldo;咚咚咚,&rdo;婦人敲門,嘴裡又是一串嘰裡呱啦,然後推開房門,請兩人入內。門開之時,琴音亦止。房中琴案前背身而坐的人起身回首面向兩人。那是一個約莫二十的年輕女子,杏眼桃腮,柳眉烏鬢,十分的美麗。婦人對著女子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那女子看著兩人眼中也滿是驚奇,想來也是奇怪青樓裡怎麼來了女客。移步上前向兩人盈盈一禮,然後起身看著兩人,不知要如何侍候。秋意亭既來之則安之,走到一旁的竹榻上坐下,顯然是不打算理會,一切交給風辰雪。那女子見秋意亭坐下,忙沏了兩杯茶,一杯先送至竹榻前的矮几上,然後轉身想將另一杯奉給風辰雪,卻發現那位女客已到了琴案前,只見她指尖一挑,頓一縷清音划起,不由微有些意外。她乃是行家,自然知曉女客剛才這隨意的一指所帶起的音色已透漏出不凡的琴藝。她移步至琴案前,將茶奉給風辰雪。風辰雪接過茶杯,衝她微微一笑,然後目光掠過瑤琴。女子會意,當下以絹帕拭手,然後才在琴案前坐下,指尖撥動,便一曲緩緩而出。一開始,琴音徐緩,曲調頗為深沉而壓抑,透著一種深深的落寞與憂傷,可在低沉中又顯出一份身微而志遠的氣節。秋意亭對音律雖不懂,可此刻聽來,不由也為琴聲所攝。隨著琴聲逐漸沉鬱,少時出入軍營的事漸漸浮現,那時候他因出身與年齡,遭受了不少的猜忌與質疑,那時刻他也曾經困惑而愁苦,這些過往的感覺忽然都在這一刻隨著琴音緩緩湧上心頭,然後順著琴音將悲鬱傾瀉而出。而後,琴音慢慢自沉鬱中走出,漸漸變得清澈,於是乎他胸口頓然暢快,彷彿是當年金殿上得陛下嘉許時的自信歡喜,彷彿是立於千軍萬馬前的坦蕩明朗,那飛揚的心情又隨著那緩緩琴音漸漸息落,頓然靈臺清明,靜謐悠遠。當一曲終了,房中一片沉靜。彈琴的人端坐不動,聽琴的人靜靜回味。良久,那女子自琴案前起身,一抬頭,一行字印入眼簾。&ldo;芝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窮困而改節。&rdo;她猛的抬頭,便見風辰雪立於身前,衝著她微笑頷首。兩人久久相視,然後女子亦微微一笑。一個素衣平淡,一個羅衣秀麗,相同的卻是彼此眼中的欣賞,笑容裡的明澈歡喜。女子移步,手指指瑤琴,然後向著風辰雪又是一笑。風辰雪會意,移步琴案前坐下,微微垂首閉眸,然後指尖劃下,頓清音繞室。不同先前女子琴音先沉鬱而後明朗,這一曲卻是極其明快而流暢,清時若碧澗溪鳴,脆時若百靈晨啼,快時若春雨瀝瀝,朗時若明月照空,自是另一種詩情畫意般的從容雅緻與悠然閒灑。而秋意亭聽著此曲,想起的卻是幼時與燕雲孫,秋意遙的玩樂。那時候他們都只幾歲大,今日去折花弄糙,明日去捉鳥摸魚,今日三人好的恨不能合成一人,明日也許他就與燕雲孫拳腳相向,雨中他們一起滾泥地,夜裡他們一起捉螢蟲,也學著大人們昂首挺胸地吟詩作畫,往往只弄得衣上臉上一團團墨汁……聽著琴音,想著往事,唇邊不由溢位清淡而愉悅的笑容。那時候,真是一派無憂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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