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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三凝眉,看著她。可風獨影的目光定定的望著遠處的海面,彷彿那裡有著什麼,讓她無法移目。易三端起茶杯,靜靜飲著,目光望向海面,海浪起伏,倏忽湧上海灘,倏忽又退回大海,如此反覆,無窮無盡。兩人望著大海,各自沉于思緒裡。靜靜的,也不知過去多久,驀然一聲&ldo;嘎!&rdo;的啼鳴聲,一隻夜鳥自海面之上掠飛而過,又在冷月銀輝裡倏忽飛遠。易三回神,看了看依舊面朝大海的風獨影,提過茶壺再次斟了兩杯茶,一杯遞到風獨影手中,一杯自己端著,慢悠悠的道:&ldo;說起來,你與你七個兄弟的故事早已街頭巷尾傳說著,我這些年已不知聽過多少了,只是難得真實。&rdo;他淺淺飲一口茶水,望著長空悠然道:&ldo;你看明月朗空,但亦長夜漫漫,何妨說說故事,以佐良宵?&rdo;風獨影眼眸一動,回首,&ldo;故事?我們還活著……那些便已成故事?&rdo;易三側目望她。目光相遇,一個靜澈又深廣,一個疑惑微帶茫然。&ldo;有一些人死去千萬年,亦不會有人傳說他的故事,而有一些人他們還活著時,天下間已在傳誦著他們的事蹟,這便是平凡人與不平凡人之間的區別。&rdo;易三看著她,&ldo;只是那些傳說的事,經過許多人添油加醋,往往已與真實相差甚遠。&rdo;他說到這,眸中漾起一絲笑意,&ldo;就比如你們八人,民間有的傳說你們乞丐、苦役出身,有的則傳說你們是蒼茫山上的神龍與鳳凰之子。&rdo;在那雙如水之淨如夜之深的眸子裡,風獨影看入一份清淡安寧。許久,她移開目光,抬手支頤,神色平靜又顯得渺遠,&ldo;好啊,我告訴你,我與我的兄弟們的出身與相遇的故事。&rdo;易三莞爾:&ldo;洗耳恭聽。&rdo;沙漏流洩,月上中天。飲完一杯茶,風獨影那獨有的清澈而微帶冷意的聲音再次響起。&ldo;大哥先是帶我逃到利城,那時候佔踞利城的是馬隱、馬健父子,經營有十數年,還算比較的安定。大哥便將襁褓裡的玉鐲、銀鎖、金環當掉,仗著那點錢倒是過了大半年的安生日子。大哥說幸好我那時已有七、八個月大了,把饅頭嚼碎了也能喂下去,若是個吃奶的娃那可得活活餓死了。而大哥那時才十歲,他家祖上是做棺材生意的,城破之前也是不愁溫飽的,所以他完全不善生計坐吃山空,等到銀錢用完,便只能流浪乞討過日。&rdo;&ldo;喔。&rdo;易三叩著茶杯淺淺笑開,&ldo;原來不是神龍之子,是棺材鋪之後。&rdo;風獨影不以為意,&ldo;天下皆知,我們八人出身寒微。&rdo;&ldo;哦?&rdo;易三目光裡帶出一點深意,&ldo;我這幾年看了些史書,史書上的開國之君們即算他出生時是一位奴隸,但追朔到祖上時都是顯赫非凡。日後史官為你們編傳之時自然也會點綴一番的。&rdo;風獨影頗是不屑哼了一聲,&ldo;別人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本朝史官定不敢如此&lso;點綴&rso;我們八人。&rdo;&ldo;是嗎?&rdo;易三聞言輕笑,他身子往後一倒,隨性的仰躺於礁石上。那刻他自下仰望,看到的便是風獨影彷彿玉石裁畫的下頦,濃密得像墨色紙扇一樣的眼睫,海風裡,有幾縷髮絲飄拂,而頭頂天幕如綢皓月如輪。要是能畫下來就好了,腦中這麼想著,口裡卻問道:&ldo;那後來呢?你們先遇著的是哪個兄弟?&rdo;&ldo;最先遇到的是三哥。&rdo;坐得久了,風獨影便也往後一倒,舒服躺在礁石上。易三側首,見兩人他相隔不過咫尺,當她眼睛眨動,那眼睫便微微顫動,彷彿是風中的蝴蝶,一時胸膛裡傳來&ldo;砰!砰!砰!&rdo;的劇跳,一聲一聲和著那顫動的蝴蝶……他猛然坐起身來。風獨影卻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態,仰躺在礁石上更是方便了看著天上的朗月明星,只是秋夜沁涼的海風拂過時,她不自覺的微微抱起雙臂。易三垂眸看著礁石上的女子,她自小長於男人堆裡,自然不會在意與一個男人同躺於礁石上。心頭頓然忽松忽緊,忽酸忽甜,竟是難以辨清滋味。沉默片刻,脫下外袍蓋在她的身上,&ldo;傷口雖結疤了,但女子體性陰寒,你莫躺在涼石上,裹著衣裳吧。&rdo;猶帶男子清慡氣息的外袍蓋在身上,帶來一陣暖意,風獨影移眸,入目的卻是一片殷紅,瞬即閉上雙目,眉峰一蹙,&ldo;像血一樣。&rdo;聲音冷冷的,如同冰底流淌而過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