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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了幾十裡外，一直送到了瀾河邊，兩人幾乎是同時勒馬，相望一眼，微微一笑，然後下馬。&ldo;歇一會兒。&rdo;風獨影放開白馬的韁繩道。&ldo;好。&rdo;豐極也放開可黑馬的韁繩。兩人並肩緩步走向河邊，秋日的麗陽灑落於寬廣的河面，彷彿飄散著無數的金子，浮光璀璨，幾隻水鳥清啼掠過，然後斂翅飛落於河岸邊的蘆葦上，秋風蕩起時，河邊落木蕭蕭，枯葉如蝶般隨風而去。&ldo;這條瀾河起於昆梧山，縱貫雍州、青州，直入碧涯海。&rdo;豐極抬目遙望河水南下。風獨影在河邊蹲下，伸手鞠一捧水，看著水自指間嘩啦流去，微有恍神，然後輕聲道：&ldo;順著瀾河往上走，便到了雍州；順著瀾河往下走，便來到青州……四哥，如此一想，我們毗河為鄰，離得很近。&rdo;豐極看著她蹲於河邊，指間的河水早已留盡，可她依舊伸著手，彷彿想要挽留這滔滔南下的河水，他目光一垂，面上浮起淡雅的微笑，道：&ldo;是很近，待到冬日，我乘船而下，你乘船而上，便可相會於半途，然後你溫一壺酒，我吹一首笛，共賞初雪簌簌。&rdo;風獨影聽著，抬目順著河面往北望去，彷彿已看到來日情景，不由得也微笑道：&ldo;我們還可以在河中垂釣，然後再河邊生一堆火烤魚吃，夜裡風寒，就喝溫得熱熱的屠蘇酒，等到月至中天，酒意醺然，你吹一曲《醉漁唱晚》，我則為你舞劍助興。&rdo;兩人說著，不由都移目相視，望見彼此面上的微笑，望見彼此目中的嚮往，也望見了彼此心中的苦澀與暗痛。相視片刻，風獨影起身，移步走近，咫尺之間，她微微仰頭看著豐極，鳳目縈著脈脈柔光，&ldo;四哥，我就送你到此，只願你我終有一日能瀾河之上乘船觀雪，垂釣烤魚。&rdo;&ldo;七妹……&rdo;豐極看著咫尺之間的女子，因著傷病，她纖瘦蒼白，不勝羅衣，非以往那個氣勢凌人光華奪目的鳳凰，心痛之間驀地想起少時讀過的一厥詞。&ldo;近來憔悴人驚怪。為別後、相思煞。我前生、負你愁煩債。便苦恁難開解。&rdo;心間默唸，霎時神慟魂悲，情不自禁喃喃輕語：&ldo;今時今日，到底是我誤了你，還是這天下誤了我們？&rdo;那句喃語如此輕，可風獨影還是聽見了，頓時一呆，怔怔地看著豐極，然後伸過手，牽起他的手握著，&ldo;四哥，你不要如此自苦。&rdo;兩手相握的瞬間，豐極一顫，然後手腕一動，反握住她的手，目光低垂，如自語輕囈一聲，&ldo;窮窮此一生，終難倖免。&rdo;風獨影胸口一堵，不由也抓緊了豐極的手，以一種平靜卻飽含苦楚的聲音低低道：&ldo;四哥，若你我易位而處，終也只得今日結果。&rdo;豐極一震，抬眸看著她，欲言卻無語。&ldo;這時間，最能體會四哥之難之苦之痛的唯有我。&rdo;風獨影凝眸看著他，鳳目裡依稀漣漪繾綣，卻又在下一瞬恢復平靜。這短短一語其中深藏的意味，這時間大約也只有豐極明白，念及往昔，念及風青冉，想起久遙說過的話，他心頭一窒，握著她的手不由緊了緊，&ldo;七妹，不要再想著那件事，我想他從不曾怪過你，也相信他不願你餘生都為此痛苦。&rdo;風獨影點點頭，答應得很快，&ldo;&rdo;好，我不再想著那事，四哥也不要再念著從前的事，我們都把那些讓人痛苦的事拋開。豐極聞言，凝眸深深地看著她。風獨影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這一刻，河邊的時光顯得那樣的悠長靜遠，帶著淡淡懷念的輕愁。兩人目光相對裡，心頭千思萬緒百轉千回，往昔就彷彿指間的水嘩啦啦流淌而過，腦間依稀有幽幽回聲蕩起。少年時的兩情相悅，卻因罪孽與愧疚而止步不前，而後戎馬征戰浴血拼殺裡已無暇顧及兒女情長，再後來天下一統坐擁江山，兩人卻已非昔日的他與她，夾雜著無數的人無數的事……他們蹉跎半生，終是情深緣淺。許久，風獨影開口：&ldo;四哥，縱天下人恨你怨你惱你，我卻從未有過，自我有記憶以來，我便敬你慕你，世間雖男兒萬千，卻無一人及你，便是今時今日，我亦不改初衷，四哥永遠是心中胸懷天下有情有義睿智無雙的第一英雄。&rdo;這樣的話，她也從不曾說出口，此時此刻，低不可聞的輕語，彷彿是說給自己聽，又彷彿只是脈脈訴與對面的人聽，出口的瞬間便已化於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