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宮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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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和我說著，一邊悄悄地抽過一張細箋，放在自己腿上，借了寬袖長襟的掩護，只作把玩胭脂，卻拿了胭脂在上面寫寫畫畫。我會意，側了身為她擋住近衛的視線，隨口說道：&ldo;如今梁國新君繼位，想來朝中正忙亂，一時顧不上我們吧。公主不必憂心，想南梁也是堂堂大國，豈會對我們失了禮數？&rdo;&ldo;哦，也是……&rdo;嫦曦這樣應著，唇角已彎過一抹嘲諷。想來淳于望必曾對她無禮，後來把念頭轉到和我這個和他心上人相像的女俘身上，才一時放過了她。說什麼禮數不禮數，簡直就是笑話。兩人閒談片刻，我細瞧嫦曦的確不曾受到太大委屈，並比我預料得要機智冷靜得多，這才放下了心，告訴她道：&ldo;公主，近日軫王殿下要離府，只怕我也要跟著離開一陣子了。&rdo;嫦曦驚訝，問道：&ldo;去哪裡？&rdo;我瞥了一眼在門邊側耳傾聽的近衛，惡意地說道：&ldo;聽說他要回狸山祭拜他的亡妻。&rdo;&ldo;狸山？亡妻？他娶過妻？妻子已經故去？&rdo;&ldo;是啊！&rdo;我閒閒地笑，&ldo;聽說是被人一把火燒死了，屍骨無存。&rdo;&ldo;哦……那也真是可憐。&rdo;嫦曦已把那張細箋摺好，從袖下遞給我，這才站起身，合上胭脂放到妝臺上，側頭一個笑容明豔如霞。&ldo;姐姐，一路在外時，更要小心，更要珍重。&rdo;&ldo;謝公主關心。公主也學著自己照顧自己。軫王殿下不在府中，恐怕下人會有所怠慢。&rdo;&ldo;呵……姐姐放心。我也是……皇宮裡出來的。&rdo;她的笑容明媚得剔透，讓我這個女人看得都是心頭一顫，然後卻因為她的話語心中惻然。軫王府危險，但大芮皇宮又何嘗不是步步驚心。從那裡出來的嫦曦公主……的確不該像她在人前展現的那般單純天真。我多慮了。－－－－－－－－－－－－－－－－－－－－－－－－－－－－－－－－－－－－－－－－－－－－－－－－－踏出小院，溫香、軟玉已經在外候著，陪我回沁芳院。走了沒幾步，身後已有人沉聲道：&ldo;夫人請留步。&rdo;回過頭，卻見黎宏一身灰黃色衣袍，正攜了兩名護衛和一個婆子走上前來，說道：&ldo;夫人，軫王殿下待你可不薄。&rdo;我笑道：&ldo;他待我不薄？嗯，的確待我不薄。先生有何見教？&rdo;黎宏道：&ldo;既然夫人心中有數，又何必黎某多說？請把剛才嫦曦公主給夫人的紙箋交出來吧！&rdo;&ldo;哦！&rdo;看來他身邊跟隨的從人正是為我預備的。若我拒絕，只怕當場就要制住我，讓那婆子來搜我的身了。此人看著只是個普通謀士，但在軫王府內的地位顯然非比尋常。不但這些侍從下人對他恭恭敬敬，連淳于望待他也很是禮敬，再不知有著怎樣的背景。緩緩自袖中取出那細箋，我笑道：&ldo;不過是公主隨手畫來想給小郡主臨摹的玩意兒，怎麼黎先生也會喜歡這個？&rdo;黎宏急從我手中取過，飛快展開。我冷冷站著，看他白淨淨的臉龐在陽光下越漲越紅，連鬍鬚都氣得翹動起來，才輕笑道：&ldo;先生若是喜歡這個，留著也使得。我們公主雖然很喜歡相思，但相思看來並不待見她，未必願意她承的情。&rdo;黎宏那對因太圓而顯得比一般人凌厲的眼睛轉過來，狠狠地剜著我，見我不為所動，終於哼了一聲，將那張細箋擲回我懷中，道：&ldo;夫人，得罪了！&rdo;他口中說著抱歉的話，可神情裡半點沒有抱歉的意思，一揮手便帶人揚長而去。我笑了笑，低頭看那細箋。溫香奇道：&ldo;夫人，畫的什麼呢？把先生氣得這樣？&rdo;我將紙箋展開，放到她的面前。溫香只看一眼，便笑出聲來；連向來寡言少語的軟玉眼睛裡都閃過一絲好笑。是用指甲蘸著胭脂畫的一株梨樹，線條凌亂的枝葉，正中的一枚大鴨梨格外引人注目。不但大得誇張，而且畫作人臉的模樣，五官俱備，眉眼圓溜溜的，神情卻奸滑之極，像藏在暗處向外窺探的烏龜，賊模賊樣，可恨可笑。最可恨可笑的是，這人臉一眼就能看出是黎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