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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遲疑間,淳于望忽道:&ldo;秦將軍可否容本王說一句話?&rdo;我側頭,用眼角的餘光冷冷地看向他。他居然已經神色如常,轉頭看著暈倒在溫香懷中的相思,聲音極是柔緩:&ldo;將軍要報仇要恨,本王自是不敢阻攔。只是冤仇再深,可否別禍及後裔?那俞某人是豬狗,你不是。他行豬狗不如之事,已報應到兒女身上,你以牙還牙,不怕禍及子女?&rdo;我覺側轉頭,看向相思。她只是一時暈厥,想來並無大恙,只是面色雪白,眉宇間猶有驚恐之色。是給我這個孃親嚇的。親生也罷,收養也罷,她總是唯一喚過我孃的孩子。心頭忽然柔軟下來。我垂下了指向俞家次媳的手,低聲道:&ldo;回府!&rdo;&ldo;是!&rdo;沈小楓鬆了口氣,揮手令肩輿抬得近些,扶了我拄著杖,緩緩走過去。淳于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近到我跟前,失聲道:&ldo;你的腿……&rdo;我不覺抬頭,正與他目光相對。顯而易見的疼惜和傷懷,竟讓我突然間都揪了起來,陣陣地抽疼。我並不知道他的到來,但我知道他的到來必定是因為我。兩國實力相當,司徒永和先帝一樣溫厚的性情,又是即位未久,若不是南梁先動手,他絕不會主動在邊境挑起紛爭。南梁委實沒有必要派堂堂皇弟前來談議親事宜,何況這皇弟還是個以不問政事出名的清閒王爺。我不曉得他對大芮三個月前的那場朝堂劇堂變了解多少,但他至少應該已經知曉,我的另一重身份,已經定王妃,定王司徒凌的妻子。我默默轉過目光,步上肩輿。陌上塵,夢遙知何處(二)心不在焉間,傷腿受力,疼得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沈小楓忙將我扶緊,說道:&ldo;將軍,小心!&rdo;幾乎同時,一旁他在低低驚呼:&ldo;晚晚!&rdo;我勉強坐穩了,顫抖的手挪向腿傷處按住,不由向他看去。他竟已到了近前,正緩緩收回手去。竟似打算過來扶我的。他的臉色比幾個月前離去時已經好了很多,只是依然清瘦,皺起的眉宇已有細微的川字印記。相思五載,再加這近一年來的幾番風雨磨礪,他這神仙般的人品,竟也開始被歲月留下痕跡。而我呢?我也不年輕了。偶爾攬鏡自照,裡面冷峻孤漠的女人,看著已如此陌生。這樣的我,和多年前的那個盈盈,還有相似之處嗎?他又何必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如此心疼,如此痛惜,如此內疚,如此悲傷……竟看得到他眼底的淚光。我眼中也是潮熱,忍也忍不住,便要落下淚來,慌忙拉過前方紗幔,飛快垂落,隔絕在他和我之間。他的身影便在雪白的紗幔後模糊,但低低的一聲呼喚越發地溫柔清晰。&ldo;晚晚!&rdo;不忍,不捨,不甘。還有誓不放手的決絕。頭腦驀地清明。我到底在做什麼?我以固執出名,卻因他三言兩語放棄報仇,我待人冷清,卻因他神傷,我曾被人疑心與他勾連叛國,依然不知避嫌,我已是定王妃,依然和他眉目傳情……而他……他不放手,我便由他不放手嗎?依稀記得剛剛他腰間所懸的寶劍,便扣了一枚劍穗,正與他送我的那枚風格相類,花紋相似……司徒凌必定見過他,並注意到了他的劍穗,從而猜出了我的劍穗從何而來,因此,我對那枚劍穗越是珍惜,越是在意,他越是怒氣勃發,越想將它毀滅。前塵一夢。多年前也罷,數月前也罷,總是碎了的夢,早該讓它散逸無蹤。我已放棄,又怎能留他一個人去追逐那個早已化作鏡花水月的夢想?若他堅持,他勢必會繼續留在大芮,留在勢單力薄的異國,面對權傾朝野謀略無雙的司徒凌……而時至今日,司徒凌又焉能容得我再存異心?淳于望會粉身碎骨,連同相思。如果註定會有一人粉身碎骨,那個人一定是我。不能是淳于望,不能是相思,只能是我。肩輿緩緩抬起時,我握緊空蕩蕩的承影劍,深深吸一口氣,冷冷下令:&ldo;殺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