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宮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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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兒立&rdo;。未亡人，未亡人，誰家未亡人？大約從當年祈陽王死訊傳來，她也便跟著死了心，把自己當做他的未亡人了吧？在他眼裡，她從不是什麼德妃，而只是他的四兒，正如在她眼裡，他從不是什麼祈陽王，而只是她的子衍。這墓碑的字必是司徒凌的主意，難為他如此細緻地揣摩姑姑的心理。姑姑果然沒對墓上的題字提出異議。她溫柔地撫著墓碑，彷彿撫著自己久違的情人，本來慘白的臉色浮上一抹豔麗的嫣紅，沖淡了蕭瑟秋意，彷彿一枝春日裡散漫地盛開於野地的杏花。此時正值深秋，槐樹枝葉已經稀疏，但山間風大，便依然有萎黃的樹葉翻翻如失了魂般往下飄落，有一片恰落到墓碑，姑姑輕輕將它拈開，又看向那隆起的墳墓，然後走過去‐‐撿起墳上的落葉。司徒凌身畔的侍從應該是負責整飭墓地的，見狀已是惶恐，低聲說道：&ldo;王爺，晨間又派人打掃過，只是風大……&rdo;司徒凌擺手止了報的話語，憐惜地看著那青春已逝的纖瘦女子，黯然一嘆。我走過去，扶住姑姑，柔聲道：&ldo;姑姑，看，那邊祭品已經擺上了。這裡冷得緊，姑姑的身子要緊，上幾柱香就回去吧！想來祈陽王在天有靈，也盼著姑姑能珍重自己。&rdo;姑姑果然立起身，黝黑的眸子盯著那墳墓片刻，低聲道：&ldo;挖開。&rdo;&ldo;什……什麼？&rdo;我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回頭看司徒凌和身畔侍從，競也都是滿臉的錯愕。姑姑重複道：&ldo;挖開。崔勇說，他一直想見我一面。恰好，我也想再見他一面。&rdo;&ldo;可是……&rdo;我看著那抔黃土，苦笑道：&ldo;隔了這麼久，他哪裡還會是原來的樣子？只怕……已是一具白骨。姑姑，他在天有靈，能看得到你的，就讓他在這裡好好待著吧！&rdo;姑姑道：&ldo;我知道他已不是原來的樣子，可我也已不是原來的樣子。我不怕驚嚇他，想來他也不怕驚嚇我。&rdo;她轉向幾名隨侍，&ldo;動手，挖開！&rdo;眾人面面相覷，然後看向我和司徒凌。司徒沉吟道：&ldo;姑姑，我想著這裡冷清清的，祈陽王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的，也不妥當，正打算開春後找個好日子為他遷墳。那時候姑姑的身子應該已經大好，便是祈陽王見著，也會覺得欣慰。今日適宜祈福祭祀，似乎……不適宜動墳。&rdo;姑姑道：&ldo;我說可以動墳，就可以動墳，我說可以挖開，便可以挖開。&rdo;她轉頭向我怒道：&ldo;晚晚，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rdo;我只覺她身子在顫抖著，彷彿風裡飄黃的枯葉，隨時要跌落下來，也不敢觸怒她，只賠笑道：&ldo;晚晚怎敢不聽姑姑的話？不過這裡的確冷，不如我們先回去，讓他們挖著，回頭再過來看他，可好？&rdo;若是回到寺中，大可讓桂姑煎一碗安神湯讓她服了睡覺，再緩緩從旁勸說，也許還勸得過來。誰知姑姑甩開我的手，說道：&ldo;你不依我，便算了吧！你們都回去，我一個人挖。&rdo;她竟蹲下身，屈起她青蔥般的手指，用那金鳳仙染就的纖長指甲‐‐摳入泥土，奮力用手挖著泥土。我目瞪口呆，等司徒凌一個箭步奔過來，才醒過神來，急急和司徒凌一起將她抱起，說道：&ldo;好，好，姑姑，你別生氣，我這就喚人過來挖……&rdo;姑姑似乎也在蹲身挖土的那一瞬間已把力氣用盡了，被我輕輕一拉便拉起。軟綿綿靠在我肩上，淚水已簌簌而下。司徒凌怕我支援不住，忙接過她，側頭向僕從示意，將肩輿挪到近前來，半扶半白抱將姑姑攙到肩輿中，我緊跟上去，擁緊她單薄的身體支撐她坐穩。她猶指著前方的素色氈簾，低喘著氣竟說不上話來。我知道她的意思，忙命人將氈簾捲起，把肩輿的方向對著那座墳頭，看著他們行動。司徒凌扭頭吩咐一聲，早有僕從急急奔往寺中取工具，不一會兒便各自取了鍬、鋤等物，用拿慣刀劍的手提起鍬，握住鋤，刨向那慘淡逝去的一代英雄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