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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可以說,眼前這個溫厚邋遢的男人,眼前這個用性命護佑我的男人,便是我的父,我的母。師父折騰荷葉時臉離我很近,我看得到他額頭和眼角忽然間深邃的褶皺,卻讓他顯然比任何時候都認真慈和。他哆嗦著手撥弄荷葉,居然還笑嘻嘻道:&ldo;菱角兒,你知道嗎?你笑起來和素一妹子一樣好看,而且又乖巧,又聰明。若素一妹子還在,她必定會改變心意,只要你活得好好的,管你是仙還是魔呢,這不還是咱們的菱角兒嗎?&rdo;是,我一直是菱角兒,受盡師父嬌寵疼愛的菱角兒。於是,我清著嗓子,努力若無其事地說:&ldo;是啊,不論是仙是魔,我始終是師父的菱角兒,我始終會……好好地活下去。&rdo;不負他所望地,快樂長久地活下去。我甚至憋緊嗓子擠出了一聲笑,卻止不住心底痠痛之極,便有鹹溼的水珠慢慢從翠綠的圓葉邊掛下。師父頓了頓,胖胖的指頭伸到我鼻樑所在的部位輕輕一刮,笑道:&ldo;怎麼流口水了?又想什麼吃的了?&rdo;我道:&ldo;自然是想荷葉包的叫化雞。師父,你也想吃吧?等我恢復人身,呆會便烤一隻給你。&rdo;師父點頭,&ldo;ròu最多的兩隻雞腿呢,一隻給你,一隻給你景予師兄,自然沒師父份了?&rdo;我道:&ldo;不,都給師父。師父教養我兩百年,我都不曾好好孝順過師父,現在想著心裡悔得很。&rdo;師父便笑道:&ldo;我把雞腿吃了,那你這饞鬼吃什麼?&rdo;我道:&ldo;我吃雞頭,小雪吃雞脖子,景予師兄吃雞屁股……&rdo;師父頓時大笑,笑得跌坐在地上,然後便坐在那枯枝敗葉間,看著我微笑道:&ldo;好吧,菱角兒,要說話算話。我雖快死了吃不著,回頭記得把烤好的雞腿送兩隻在我墳上。&rdo;&ldo;師……師父……&rdo;我的嗓子終於啞了,怎麼也掩飾不住,只恨尚是蓮身,不能撲到他懷裡拍打幾下,止住他的胡說八道。可真的是胡說八道嗎?他抬手欲施固本歸元真經,卻又無力垂下。眷戀地再看我一眼,他輕輕道:&ldo;素一,皚東大哥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仙也罷,魔也罷,你的菱角兒,會比你幸福,比我幸福,對不對?對不對……&rdo;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沒了聲息,頭也慢慢垂了下去。&ldo;師父!師父!&rdo;我失聲大喊。景予沉默地看著師父,向然冷峻的面孔已是一片慘淡,大顆熱淚奪眶而出。抬手,捻訣,師父無力再施展的固本歸元心法自他指間飛出,落於蓮枝之上,頃刻助我化作人形。蓮身尚有師父的體溫,化為人身時更能覺出右手尚有他指掌間留下粗糙卻溫慈的觸覺。師父靜靜地坐在我前方,眼睛依然微微地揚著,卻已沒有了方才星光般的燦亮。他的頭髮花白,亂糟糟地披下來,粘了許多血和泥土。我跪到他跟前,伸出手為他拭去泥垢,取梳子為他梳理頭髮。兩百年來,都是他在照顧我。我小的時候,他甚至曾很多次用他粗拙的手為我梳過很漂亮的羊角辮。我卻沒心沒肺,從未回報過半分,正是該被天打雷劈的不孝。這是我唯一一次為他梳髮,卻已是最後一次。--------------------------------------------亂鴉斜日,蓑糙荒煙,滿天殘霞如血,沉鬱欲滴。夜色似一塊遮天的幕布,正黑壓壓地落下來。景予強撐著去打來水,鳳雪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套乾淨衣服,又幫我替師父淨了臉,換了衣。師父安靜地受著我最後的孝順,神情甚是寧謐,彷彿是睡著了。我定定地看著他,只盼他能看在我難得良心發現的份上,再次睜開眼,笑嘻嘻地喚我:&ldo;菱角兒,給我來兩隻雞腿,‐‐實在沒有雞腿,雞翅膀也行……&rdo;&ldo;師父,給你吃,都給你吃。我會好好孝順你。&rdo;我不覺地答他。&ldo;菱角兒!&rdo;手上忽然一熱,卻是景予緊緊握住我。他輕聲道:&ldo;菱角兒,節哀。六師叔盼著你開心,盼著你……活得比他好,比你母親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