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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兩個,我不敢再耽誤了她的終身,還是讓她帶著女兒儘早改嫁他人吧!”許廣漢的這句話從宮裡帶到了尚冠裡,似是石沉大海,連一絲絲漣漪都沒有泛上水面。他也漸漸死了心,在作室服刑受役,每每碰到粗重的活兒總是不遺餘力地拼命爭搶,竟比那些外頭僱傭的雜役幹得還多,這個舉動讓那些同樣服役的刑徒覺得他是瘋子。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躺在冰冷的席上,卻常常伏枕落淚。在這個皇宮專屬的手工作坊裡,分了東織室、西織室、暴室、蠶室、考工室等類別不同的作室,隸屬少府統管。所謂鬼薪,主要是為宗廟砍柴採薪,但實際上在作室內服役卻是什麼活都要幹。在織室、蠶室內服役的一般都是女子,但凡刑徒大多是出身貴族世家的女子,尤其是這一次參與謀反的諸多士族。這些女子平時養在高第中,錦衣玉食慣了,哪裡吃得這些苦,特別是到了冬天,天寒地凍,染缸裡的水凍得結成冰,那些平時摸慣了金玉,搽慣了鉛華的青蔥十指如何幹得了這種粗活?幹不了活少不得皮肉之苦,時常挨嗇夫們的鞭笞。這些本不關許廣漢什麼事,他在作室服役,上託張賀的照拂,加上他為人敦厚,任勞任怨,嗇夫們對他均是客客氣氣,偶爾閒暇時還請他喝酒閒聊。他之所以會注意到那個叫恬兒的女子,不是因為她長得貌美,而是因為她和他一樣,在作室不要命地搶活幹。她的刑罰是白粲,一般而言是替祠祀擇米,可她不僅跑去舂米,還挑水洗衣,這麼玩命似的不停歇搶活,最終都被嗇夫一一制止。嗇夫們對她也很寬容,不讓她乾重活粗活,對她十分看顧。這讓許廣漢覺出這個女子的不簡單,然而嗇夫們的制止卻並不能讓她稍加安分,沒活幹之後她又開始折騰,這回的招數是不斷爬到高處往下跳。說她想自殺輕生吧,又不像,她爬的高度不足以令她跳下來致命,但是她的舉動還是嚇壞了那些看管她的嗇夫。數日之後,她被當成病人強制關進了暴室。再見到恬兒已經是第二年開春,這時節春暖花開,雖然作室仍舊一如既往地骯髒潮溼、擁擠雜亂,但是春日的和煦終於還是破開了整個冬日的嚴寒,讓人似乎看到了一絲絲的希望。恬兒在暴室養了整整五六個月,那次無意間見到她坐在牆角曬太陽,暖暖的金芒灑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襯著她面無血色的臉龐,讓人瞠目不已。作室內的流言飛語傳得風一般快,都說她和男雜役淫亂偷情,以至於珠胎暗結。可是許廣漢卻直覺地認為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但到底真相如何,他又說不出來。直到有一次和一名嗇夫喝酒,那人喝醉了,絮絮叨叨地說了些有關恬兒的事,才讓他稍許摸到了些思路——原來恬兒本是上官桀的一名侍御,上官安大逆不道、淫亂內帷是眾所周知的事,他不僅和自己的繼母亂搞,父親的一些良人、侍御也都沒逃過他的魔爪。現如今恬兒肚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估計除了她本人,誰也說不清。許廣漢不禁悵然,貴族們的侍御身份卑微,與府中蓄養的歌伶舞伎一樣,都是奴婢。也幸得恬兒只是侍御的身份,否則大難臨頭,連坐之中只怕她早已難逃一死。因為同命相憐,他對恬兒便多留了一分心。轉眼春暮,進入四月初夏的一天,許廣漢正在院裡劈柴,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喊了聲:“許廣漢,有人找你。”他隨口應了聲,繼續埋頭劈柴,正汗流浹背,一個細軟的聲音在他背後喊了聲:“父親。”他渾身一震,幾乎以為是自己幻聽。“父親。”那聲音顫抖著又喊了聲。他霍然轉身,因為直腰起身的動作太快,他只覺得眼前一黑,金星亂撞。但也只是這個瞬間,一個柔軟的身軀已經撲到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父親!真的是你!我可見到你了——”許廣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許平君打扮成了一個小男孩的模樣,穿了一襲半新不舊的藍色綢衣,紅撲撲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