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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一個跟斗摔趴在地上時,驚恐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抬頭看看四周,卻是到了一處木橋下,淺碧色的水流緩緩從橋下透過,她摔在一棵柳樹下,柳枝低垂,正輕柔地拂過她的脊背。她抬手擦去眼淚,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手指沾染了鮮紅的顏色。她心裡一慌,忍不住又嗚嗚哭了起來。水面上倒映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水波盪漾,少年的五官模糊在一起,她連滾帶爬地湊上前,急切地把雙手插入水面。用力揉搓,恨不能搓下一層皮來,耳蝸內嗡嗡的作鳴聲似乎又響起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我不生了!不要生了——”恬兒身上的赭衣已經被血水浸透,她躺在草蓆上,撕心裂肺地揪著許廣漢的手。暴室丞只匆匆冒了下頭,然後人就不見了,嗇夫中有些不是閹臣,一併被暴室的女醫拒於門外,只留下許廣漢在邊上幫手。許廣漢心裡也急,自己的妻子生養時他也只有守在門外的份,何曾這等直面血淋淒厲的場面?他一心忙著救人,竟也沒留意到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兒何時不見了。平君是被女醫趕出門的,當時她已經嚇壞了,回過神後發現嗇夫們正用一種曖昧怪異的眼神打量她,她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等他們開口喚她,轉身奪路而逃。河面上蕩起層層漣漪,洗淨手上沾染的血漬,她頹然地歪倒在樹下。天空瓦藍,濃郁得像塊寶石,她仰天大口地吸氣。忽然間頭頂罩下一片陰影,陽光被遮擋,她感到身上驟然一冷。“怎麼是你?”頭頂的聲音有些耳熟,因為逆光,她一時看不清來人的長相,於是慌忙扶著樹幹站了起來。“金……金二哥……”金賞皺著眉打量她,“你怎麼在這兒?”平君尷尬地傻笑。“知道這是哪兒嗎?”金賞將她拉到橋洞底下,又示意身後跟著的侍從站遠了些,“你是怎麼進宮的?”平君臉色煞白,她雖然不是很懂宮裡的規矩,卻也知道自己一身男裝打扮冒名進宮探父是個天大的罪過。她不知道要怎麼去跟金賞解釋,又怕說漏嘴會對病已不利,於是不管金賞如何訓斥,始終低頭緊抿著唇。金賞見她雖然嚇得瑟瑟發抖,卻仍是一言不發,若是換了別人,他早不耐煩地把人丟給衛尉了,哪裡值得這麼費心思問長問短。金賞沒辦法,只得說:“既然你不願說,我也不問了。這宮裡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你穿成這樣只會更加引人注目……我讓人送你出去。”最後一句正是許平君最期盼的,聽到這話,她喜得兩眼放光,抬頭感激地向金賞投去一瞥。這座木橋位於未央宮正北,底下流的正是滄池的一條活水支流,過橋再往東走便是天祿閣,天祿閣再往東就是北司馬門。北門有公車令以及兵衛嚴守,出入皆是公卿諸侯,金賞斷定許平君這副裝扮絕無可能是從北司馬門堂而皇之進的宮。走了兩步,他忍不住回頭凝望,未央宮的後宮所在近在咫尺,只是那地方是他這個侍中也不可踏足的禁地——孝武帝朝時,與先帝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韓嫣仗著自己得勢,在未央宮內出入掖庭永巷,結果被當時的皇太后賜死。有韓嫣的前車之鑑在,雖然知道也許掖庭內的某個人見到這個小女子會心情大好,他也實在沒膽量在自己的岳父眼皮底下將許平君往那裡送。許平君卻對金賞的猶豫絲毫不覺,金賞領她到石渠閣附近便不再往前,只是找了個侍衛領她從作室門出宮。許平君沿著直城門大街繞道回尚冠裡,步行到家時已近酉時正,天色逐漸暗得看不清路面。許夫人正在堂上秉燭抽絲紡線,嘎吱嘎吱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幽幽地迴盪。“你去哪兒了?”平君滿頭大汗,魂不守舍,身上的藍綢衣裳又髒又皺。許夫人的聲音忍不住拔高,厲聲道:“你上哪兒混賬去了?”平君嚇得往後縮,繼而想到今天遭遇的驚懼不禁渾身發抖,一直退到牆壁上,只覺得精疲力竭,驚懼得無法自抑,順著壁沿滑到地上,嗚嗚地埋首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