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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們向皇帝進獻玉璧,中二千石、二千石官吏進獻羔羊,一千石、六百石官吏進獻大雁,四百石以上的進獻野雉。中庭長長的過道上人來人往,猶如流水一般,劉弗眼底有深深的疲倦,看著一撥又一撥的使節乃至藩王、臣子向他進獻禮物,他的表情猶如陶俑般雕刻出那抹一層不變的微笑。只有近在咫尺的金氏兄弟才會清楚的看到皇帝被冷汗浸溼的重重深衣。這一坐一笑,便足足耗了一個多時辰。收納完禮物之後,各郡縣計吏上前呈報一年來當地的賦稅民情。劉病已並不太關心整座前殿內進行的朝會儀式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他和身邊許多人一樣,除了安守本分的靜坐別無其他作為。然而因為實在起得太早,在等候了這麼長久的時辰後,腹中空空的他終於飢火熊熊燃燒起來。懷裡有兩塊麻餅,那是平君塞給他的朝食,但顯然他們夫妻都考慮到解決飢飽的問題,卻獨獨沒有想到朝會竟是如此龐大且莊重的場合。病已吞嚥著幹沫,手隔著襌衣摸了摸麻餅,卻不敢當真探懷取餅充飢。雖然飢餓,卻只能忍受。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和體會到,原來大人們的生存環境竟有如此的不同。這很不同,那個無所顧忌的孩童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他是個大人。所以飢餓,只能無奈的默然忍受。東方天際蒙白,霍光的一雙眼睛不僅要環顧在場所有的大小變端,更要時刻留意高臺上天子的臉色。沉重的冕冠與禮服已經將劉弗壓得呼吸紊亂,雖然他極力剋制,但面前的十二旒珠卻無法欺瞞住所有人。旒珠在微微晃動,隨著時辰的一點點往後推移,晃動的幅度也在逐漸加大。金建眼眶中已有淚意,他哽聲低呼:“陛下……”卻被哥哥金賞一道凌厲的眼神殺過去,含淚吞下了剩餘的話。劉弗仍在笑著,雖然那張臉配上那樣一個詭異的微笑,實在已稱不上和藹可親,但他仍是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這個最高位置,竭盡全力的維持著一個帝王應有的威儀。霍光側身對坐在身後的田延年吩咐了句,田延年隨即起身,然後朝前面喊了聲:“蔡公。”年邁哆嗦的蔡義行動緩慢,勉強在近侍的左右攙扶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向御座。金賞回首示意,接到訊息後的史樂成馬上向殿後揮了揮手,在下一個瞬間,從前殿的西側魚貫湧入無數黃門。太官丞緊張的跟在隊伍的邊上,壓抑著嗓音用手勢不停的比劃,指揮著黃門將一份份食案依次擺放到眾人的跟前。太官令親自領著四名小黃門,將皇帝的食案抬上高臺。劉弗面色煞白,卻仍是伸手端起案上的酒觴向底下數千人示意。御座下的玉階上,御史大夫蔡義雙手奉羹,大司農田延年雙手奉飯,殿內奏起食舉之樂。在這樣的氛圍下,底下幾千個人一齊舉起酒卮,呼道:“謝陛下賜宴!”觴內的酒水早已滴灑到他的手上,但是沒幾個人會注意到,更多人把趣味十足的目光投向了那位耄耋老人。蔡義哆嗦的雙手盡力捧著羹盌,不讓裡面的羹湯潑灑出來,他那張無牙乾癟的嘴唇因為緊張而奇怪的嚅動著,使得那張老得已經掉光鬚眉的臉孔異樣的滑稽。劉弗放下酒觴,右臂無力的垂下,藏於袖內的右手此刻正猶如蔡義的雙手般不停的顫抖。他不知道自己的臉孔是不是也和他的這位師傅一樣,滑稽可笑之極。“陛下。”金賞在身邊小聲的提醒他。劉弗抬起眼瞼,發現底下的人或端卮,或已放下卮,但無一敢舉箸進食。他不禁苦笑,勉強抬起早已發軟無力的胳膊,用顫慄的手指舉箸夾取食物。眾人頓時放鬆了,一張張肅穆的表情變得繽紛起來,伴隨著鐘磬之樂,殿內響起了令人愉悅的交談聲。在這個年歲更替的日子裡,大家彼此祝福著,說笑著,殿內的氣氛活躍起來,不再受之前的約束和壓抑。劉病已雖然不大認識左右相鄰的宗親,但他為人擅於結交,筵席沒開始多久,他就藉著敬酒與自己的前後左右混了個臉熟。早已冷卻的麻餅此刻仍捂在他心口,他並沒有將它取出來,既沒覺得硌得慌,更沒因為眼前應有盡有的美食而將麻餅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