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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爾瑪被這稚聲稚氣的話語羞臊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扔了鞋樣道:“小小年紀滿嘴胡唚的,不知道哪個黑了心腸的在你胡亂嚼舌,儘教了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蘭豁爾咯咯嬌笑:“難道我說的都不對嗎?”薩爾瑪作勢要撕她的嘴,她輕輕一跳,已從炕上躍下,飛快地跑出門去。彼時,與四貝勒府一牆之隔,顯得格外冷清的宅門內院正房,阿木沙禮穿著一襲九成新的緞袍,袖子卷至上臂,芊芊玉手間耍弄的並不是古玩玉器,而是一把裁剪針黹所用的木尺子。那尺子一端握在阿木沙禮手中,白玉也似的手腕襯得那把舊尺子顏色偏於暗沉,那尺子的另一頭正抵在一截修長的脖子之上,將跪在地上的那個女子的下頜頂起,迫使她仰頭。門瑩瑟瑟發抖,卻依然心存僥倖地開口道:“奴才……奴才不是成心的……”“哦。”這一聲只一個字,卻拖得好長。門瑩聽不出這一聲背後是喜是怒,戰戰兢兢地吞了口唾沫:“奴才只是聽從主子吩咐……”“這麼說來,這還是我的錯了。”門瑩大驚:“這哪裡是主子的錯?不、不……這、這怎能是錯呢?”“這不是錯,難道還是對的?”尺子猛地收回,阿木沙禮將尺子放在手心裡輕輕拍打,啪啪聲入耳,聲音雖低,卻像是一下下擊打在門瑩心上一般。門瑩只覺得眼前犯暈,若非知道眼前之人的手段,她只怕裝也早裝出昏厥的樣子來。事到如今,面對主子眼中明顯的不屑和冷凝,她哪裡還敢存半分僥倖,伏倒磕頭,哭泣道:“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腦袋磕在青磚上,實打實的砰砰作響,一點兒摻水作假的餘地都沒有。阿木沙禮呵呵一笑,笑聲冷若冰霜,凍徹心肺。————————[1]烏吉黑額涅:滿語發音ujiheeniye,養母的意思。一屋子鋪天蓋地的哭泣聲,術祿夾雜在人堆裡像根木頭似的被人牽引著,一會兒跪下一會兒站起,雙目空洞,面上的面板因為浸染淚痕後被冷風吹久了,顯得乾裂而粗糙。費英東去得急,當日吃過暮食後他甚至還在屋門前耍了會兒刀棍,天黑時上了炕,摟著小嬌妻說了會兒話,然後吹燈就寢。誰也沒料到早上一睜眼,術祿便發現躺在自個兒身邊的丈夫怎麼都喚不醒了。費英東並沒有太大的疾病,雖說近年來因為年事已老難免不如年輕時候,但他老當益壯,並沒有因此而退居致仕,相反在娶了術祿後,與努爾哈赤的君臣關係愈發親密。作為大金國深得大汗信任的五大臣之一,費英東馳騁疆場,屢建奇功,去年大金攻打扎魯特和滅了葉赫的兩場打仗,費英東均身先士卒。可以說,誰都沒料到費英東會這麼突然逝世,且是如此毫無徵兆地一睡不醒。作為瓜爾佳氏一族的領頭人,費英東的去世讓整個家族都震駭不已,待族中得到訊息後的子弟急匆匆地趕來奔喪,卻發現費英東的內宅打成了一片。術祿被一群福晉摁在地上推搡撕扯,她的貼身侍女僕婦拼命阻攔也抵擋不住對方人多勢眾,在眾人目瞠口呆中,術祿被搓揉得不像樣兒,初時還知道哭泣喊疼,鬧到後來,就變成了一副目瞪瞪,面無表情的痴呆模樣。費英東今年五十八歲,術祿年方十九,這對老夫少妻婚後感情如何外人並不知曉,只是婚後六年術祿始終沒能生育。術祿雖然因為是努爾哈赤的孫女而榮升為府中最尊貴的大福晉,但這個身份並不能真正讓她成為費英東內宅中最受尊敬的主母,費英東的元福晉雖已過世,但他的其他妻妾以及成年的子女眾多,甚至孫輩中已成年亦不乏其數,這些複雜的人事在後宅中盤根錯節,互相牽制,積威深遠,遠不是一個勢單力孤的年輕女子能夠掌控和改變。寨桑武的福晉瓜爾佳氏當天晚上回到家時慘白了一張臉,一夜噩夢,夢中反反覆覆地盤旋著術捱打的畫面。月上中天時分,瓜爾佳氏被噩夢驚醒,喚醒值夜的丫頭。從炕上披衣下地的丫頭沏了熱茶,伺候著瓜爾佳氏喝了半盞茶,見主子臉色恢復了些,便道:“可是被夢魘著了?大福晉還是多保重些才好,人死不能復生,您切莫太傷心了,小心傷了身子。”瓜爾佳氏緩了口氣,感覺胸口的煩悶稍稍褪去了些,看了看窗外:“什麼時辰了?”“剛過子正。”瓜爾佳氏覺察到一絲異樣,心頭一跳:“爺今晚歇在哪個屋了?”丫頭猶豫道:“爺晌午才起,起來便出去了,這會兒……人還沒回來。”瓜爾佳氏只覺得胸口一陣絞痛,驚怒道:“我阿瑪身故,他今個兒不陪我回去也就罷了,明兒可是出殯的正日子,大汗亦會親臨。難道他也要我一個人回孃家去嗎?他不給我臉面,難道也不顧自己的臉面了嗎?”丫頭嚇得不輕:“大福晉息怒,爺雖心性不羈了些,卻也不是不懂進退的人。費英東扎爾固齊不僅是他的岳丈,也是他的舅舅,不論為婿為甥,理當奔喪哭靈。這會兒還沒到四更,興許一會兒爺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