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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又低又細,卻像根針似的刺痛我的耳膜,我手一抖,衝動之餘差點把他從車上丟出去。他的手掌緊緊的包住我的手,我的五指冰涼,他的手卻反而燙得像只火爐:“就像你小時候親陰就那樣,親親我……我一直想你也那樣親我一下……”他傻呵呵的笑了,腦袋枕在我的肩膀上,笑得我的肩膀微微發顫。我壓低聲音,咬牙:“你是不是又皮癢欠揍了?”“呵……”“少跟我裝瘋賣傻,我……”鬢角一暖,他的唇瓣冰冷的貼上我的臉頰,一觸即撤。我呆若木雞,銚期就在前面駕車,我不敢肆意聲張,不然事情鬧開就不好了。“你不肯親我,那便我親你吧……”他低婉噓嘆,上身倏地一沉,腦袋從我肩頭滑落。“仲華!”我及時拽住他,這才發覺他臉色異常,“仲華……仲華……”我急得六神無主,左右尋人,我不敢去驚擾銚期,只得叫住靠得最近的馮異,“公孫!仲華怕是受了風寒,他……”馮異踏雪靠近:“你儘量讓他別睡,保持清醒……”他有點兒心不在焉,過了會兒,壓低聲音靠近我,“文叔的情況也不太好,傷口血流不止……”“啊!”我驚呼,“他、他怎麼樣?那要怎麼辦?公孫!你快想想辦法!”正焦慮萬分,忽聽前面銚期沉悶的喊了句:“已到饒陽地界!”漢時在交通要路上,設定了亭、傳、郵、驛,以利交通。亭是行旅宿食之所,十里一置;傳是供官吏住宿的地方,備有車馬,供官吏乘坐;郵用來傳遞文書,五里一設;驛是馬站,三十里一置,供傳遞文書和奉使往來之用。無論是郵置還是驛站,都設有館舍,也稱傳舍,主要用來接待來往官員,是招呼驛車、驛騎休息,調換馬匹車輛,供應食宿的場所。我們最初來到河北,一路就是靠住宿傳舍北上,可是今非昔比,進入饒陽地界後,雖然也能找到傳舍,卻不敢輕易再去投靠——如今草木皆兵,萬一再像薊縣那樣,豈不是自投羅網,讓人輕易甕中之鱉?傳舍無法去,城邑更不敢隨便進駐,我們這一行人為了躲避邯鄲追兵,飢寒交迫之餘只得在饒陽東北尋了一座亭子稍作休息。亭名曰“無蔞”,還真是名副其實。蔞是種長在水濱的野草,而這座無蔞亭內殘垣斷壁,蛛網密佈,竟是連株蔞草都長不出一棵。風寒陡峭,北方的寒冷天氣著實讓我們這些長居河南的人吃了大虧,幸而無蔞亭雖破爛不堪,至少還能勉強遮風擋雨。眾人撿了柴木,在亭內點了幾處篝火,幾十號人擠在一處,暫作取暖,只是肚中飢餓卻是無法僅靠飲食雪水能夠填飽的。鄧禹發燒,我讓鄧晨取雪塊不斷替他做物理降溫。劉秀手臂上的傷勉強止住了血,卻因失血過多,整個人精神狀態十分不好,恍恍惚惚的樣子怎麼看都叫人揪心。至於其他人,也都是前胸餓得貼後背,疲累無力的蜷縮成一團,不時的喝著煮融的雪水,暫以充飢取暖。才過丑時,風雪加劇,凜凜寒風夾雜著雪花不斷打進亭內,火苗飄忽,隱隱泛著幽藍之光。眾人小心翼翼的守著火堆,添柴加木,生怕唯一的取暖源頭熄了。亭外西北風颳得正緊,呼嘯凜冽,聽來更覺淒涼。沉沉靠在夯土牆上昏睡的劉秀遽然睜開眼來,雙目寒芒畢露,我心知有異,細辨風聲中竟夾雜著陣陣馬嘶聲。劉秀悄然給我打了個眼色,我心裡有數,不動聲色的從亭內走了出去。亭外茫茫漆黑一片,風雪正緊,栓在亭外樹木旁的群馬不安惶恐的嘶鳴,哧哧有聲。右手按上了劍柄,我頂著風雪往外走。暴風雪中目力僅能測到數丈開外,走了沒多遠,猛地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我心裡一凜,像是觸電般從頭頂麻到腳趾,長劍鏗鏘出鞘。走得越往前,血腥味越濃,昏暗的夜色下,終於讓我看清地上橫躺了一具馬屍——馬身仍是溫的,雪花飄落遇熱即融,顯然這馬才死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