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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呢?”他輕笑。“沒……”細若蚊蠅,我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花痴的樣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真是糗斃了。“那怎麼突然沒聲了?”我一掌推開他,勉強退後三步:“罵得口乾,省點口水不行啊。”他笑著轉身,從青牛角取下一隻黑沉沉的陶罐遞給我,我遲疑了下沒立即去接。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不少人看到了剛才我咆哮的一幕,這會兒正側目帶著笑意的注視著我倆。如果說我不尷尬,那是扯謊,我只覺得耳根子火辣辣的發燙。劉秀拉起我的手,穩穩的把陶罐放到我手裡。陶罐子很不起眼,兩個耳鼻口上栓了股麻繩,可是罐身很乾淨,裡頭盛裝的水質也很明淨,我捧著喝下第一口時感覺一股冰冷直透胸臆,凍得我打了個哆嗦。“上來吧!”喝水的時候,劉秀已經爬上了牛背,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前,“走太多路當心待會兒腿疼。”我撇嘴:“能不能不坐?”他靜靜的望著我。“你不覺得……騎牛真的很……你都一大把年紀了,又不是小牧童。”“一大把年紀……”他低低的重複,又好氣又好笑的彎起了嘴角,“你認為我很老麼?”“不是,我沒那意思……”我說的是真話,他才二十七歲,擱古代算是青春已過、老樹不開花的年紀,但是如果用現代標準衡量,那可是最佳王老五的美好時光。沒等我把話講完,他突然彎腰抓住我的右手,使勁往上提的同時,另一隻手在我後腰輕輕一託,瞬間將我拉上牛背,穩穩當當的坐在他身前,動作快得出奇。驚呼聲梗在了喉嚨裡,我愣是沒喊出來。等到回神的時候,那頭牛已經開始哞哞叫喚著往前踱步了。“我說……”我嚥了口乾沫,有點驚恐的抓住了犁具套子,牛背上光溜溜的,突起的脊樑骨戳得我屁股疼得要命。回頭看了眼劉秀,他卻仍是一派氣定神閒、悠然自得,好像騎的不是牛,而是匈奴馬。“我說……”手上一滑,險些摔下牛背去,我急忙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我說你真打算騎著這頭大笨牛去打長聚嗎?”“有何不可呢?”他的聲音低柔,透著笑意,磁沉的聲音從他震動的胸腔中迸發出來,很是動聽,“古有黃飛虎騎五色牛,助西伯侯姬昌建周,如今我劉文叔為何不能騎牛,助兄長復漢?”我瞠目結舌,以前即使和劉秀打過不少交道,也從沒聽他這麼意氣風發的說過這樣豪邁的話。印象中唯一曾有過的一次,還是在宴請蔡少公的宴會上,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了那句“怎見得是說國師公,怎見得非是指我呢?”不過他那天之後的表現,卻又實在叫人無法恭維。可是……為什麼剛才說出這番豪言壯語的劉秀,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的情景呢?牛脖子上掛著一隻銅鈴,走路搖晃的時候會發現沙啞沉悶的響聲。我側耳聽了會兒,忽而一震,恍然大悟——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原因呢,劉秀之所以落魄到無馬可乘,不得不騎牛上陣,全是因我之故——他的那匹馬,早在小長安就被我殺了,甚至就連馬肉也被我和劉玄瓜分殆盡……我倏然回頭,呆呆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他。一時間神魂劇顫。這傢伙……其實什麼都明白,卻偏偏一句話都不曾解釋,甚至連半句牢騷都沒衝我發過,面對眾人的永遠都是一張風神俊秀的笑臉。“又怎麼了?”他含笑低下頭。“不!沒什麼……”我大大的吸了口氣,很用力的說了句,“你說的很對!就算是騎牛衝鋒陷陣,你亦能做個大將軍!”十指慢慢收攏,指甲掐進掌心。很疼,卻疼得讓我很清楚自己的決定——我要去打長聚!我要奪一匹戰馬回來!我要還劉秀一匹真正的戰馬!長聚攻打。當古代冷兵器時代的戰場真正展現在我眼前,當我真正身臨其境,親眼目睹到這種血肉搏殺時,那種血肉橫飛、刀光劍影的震撼力無法用任何形容詞能描繪。我從最初的噁心中掙扎出來,漸漸的,身體裡竟難以抑制的升起一股熱血沸騰的衝動。我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血液裡是這等好戰的!當我舉著劉縯的那柄青銅劍,刺進一名企圖從背後偷襲劉秀的長聚士兵身體時,我的心在發顫,出手卻是絲毫猶豫也不曾閃過。劉秀左手摟緊我的腰,催動青牛往前衝,牛是見紅就瘋的動物,戰場上太多的血腥刺激得它已經不大受人控制。這頭原本溫順的,在田裡默默勞作了一輩子的青牛,這會兒卻比任何戰馬都還要勇猛。兩隻尖長的犄角上粘著淋漓鮮血,血水把犄角塗抹得鋥亮,森冷的發出奪命幽光。我感覺自己就好像這頭青牛一樣,身體已經不受我控制,仿若沉浸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要想不被沉沒,唯有隨波逐流。“別怕!有我在!”這是劉秀在我耳邊不知說過幾回的話語,我無言以對。是我執意不肯留在後方,執意要跟著他衝前鋒殺敵的,是我私心的想替他多多繳獲戰利品,好償還欠下的人情,可真到了生死懸於一發的危急時刻,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