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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上聚了很多人,劉縯讓潘氏整治了一頓頗為豐盛的筵席,算是替李通與鄧晨洗塵。我衝進去的時候,七八張席上跪滿了人,見我進來,皆是不由自主的挺起了上身。我一腳才踏進門,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心臟狠狠抽了一把,痛得我彎腰,險些摔在地上。眩暈間有人疾步過來扶了我一把,柔聲問道:“怎麼出了那麼多汗珠子,嘴唇都白了,發生了什麼事?”痛覺只在瞬息之間,凝眸細細感覺時,那種窒息痙攣的感覺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我噓了口氣,無力的扶住劉秀:“我不要緊,我來找表哥,我有要緊的事要問他。”說話間目光搜尋鄧晨身影,卻見堂上俱是清一色身著戰袍的男子,其中不乏兩位熟人——馬武和劉玄。劉玄和馬武分列兩張席案,隔了條走道相對而坐,與劉玄同席的還有兩名男子,看似相貌平平,仿若尋常鄉間農夫;馬武身邊同樣亦是兩名男子,相貌酷似,像是一對親兄弟。我定了定神,心裡跟明鏡似的,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豁然明朗起來,不由笑了兩聲。堂上首位面東而坐的是劉縯,劉秀作為陪客,坐在面西的侍席上。正思忖進退時,劉秀身側有個年輕人站了起來,站在席上對著我行了個禮,甕聲甕氣的喊道:“嫂夫人好。”我一愣,看了眼邊上的劉秀,剎那間明白過來,頓時霞飛雙靨。那人身材高大,看年紀不大,國字臉,面板又黑又糙,一雙眼倒是炯炯有神。劉秀輕咳一聲,解釋道:“這位是陰姑娘,非是拙荊。”那年輕人憋紅了臉,好在他臉皮黑,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見我睜著眼瞧他,尷尬的一拱手:“請恕王霸唐突。”我也不好說什麼,笑容掛在臉上連我自己都覺得虛假。劉縯坐在對面,肩膀略晃,似乎想站起來,我忙一矮身,甩脫腳上的帛屐,跪坐到劉秀的位置上,劉縯神情閃過一絲不悅,終是坐著沒動。劉秀在我身側坐下,細聲詢問:“需要另置食案麼?”我搖了搖頭:“不用。”頓了頓,小聲問,“我在這兒,不會妨礙你們談正事吧?”劉秀笑道:“這些正事不正是你最想聽的麼?”我眯眼笑得特奸詐:“你還真是瞭解我。”和劉秀正交頭接耳,那邊李通已經開始用不緊不慢的聲音講述自己在宛城經歷的風風雨雨。雖然這些前因後果我都已經知曉,可是當我聽到李家六十三口人被甄阜下令挫骨揚灰時,仍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劉秀伸過手來,輕輕握住我的右手。我微微一顫,劉秀的笑容彷彿是一劑最好的良藥,能夠神奇的安撫住我心中的狂亂與不安。那隻溫暖的手最後還是鬆開了,放手時在我手背上毫不著力的輕拍兩下,我隨即感激的向他投去一瞥。李通的情緒越說越激昂,在說到親人慘死時,竟是悲傷的流下了眼淚。我長這麼大,除了電視上看到演苦情戲的男女哭天抹淚之外,還從來沒真正見過男人哭泣,這裡更是信奉男兒有淚不輕彈,就算是陰興、陰就小的時候,我也沒見他們流淚過。所以,李通的哭泣帶給我的震撼力相當大,鄧晨想來也是深受其害的一員,李通的話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了他的共鳴,於是他和李通兩個人一唱一和,憤慨的指責著王莽新朝的種種惡行。眾人唏噓,劉縯面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然後“砰”地聲巨響,他一巴掌拍在了食案上,震得案上的碗盤、耳杯紛紛跳起,酒湯四溢。“殺到宛城去,要甄阜、梁丘賜這二人抵命!”我心頭一驚,劉縯的性子好衝動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在這節骨眼上揚言要打宛城,未免也太欠考慮。我不禁擔憂的蹙起眉頭,環顧打量,無論是王匡、王鳳兄弟還是陳牧、廖湛都露出欣喜之色,馬武更是個愣頭青,劉縯如果只是“衝動”,那他便已將“衝動”轉化為“行動”了。“都部好主意,咱們這便帶領兄弟打到宛城去,叫甄阜這狗賊也嚐嚐挫骨揚灰的滋味!”他騰身從席上站了起來,拔劍走到正中,竟是擊劍長歌,歌聲粗獷,透著豪邁之氣。我一個頭漲得比兩個都大,正大感頭疼時,卻接觸到劉玄意味深長的一抹笑意。我打了個顫:小聲問道:“劉秀,打宛城我們有幾分勝算?”劉秀一愣,半晌才壓抑的吐出兩個字:“不知。”我心裡一涼,劉秀都說不知了,那看來這場仗真要打起來,會是場激烈的硬仗。“你怕了麼?”劉秀端著耳杯,淺嘗輒止,唇邊凝著一抹淡雅的笑容。他並不看我,目光直視前方,一邊欣賞著馬武的劍歌,一邊繼續喝酒,即使是喉結上下吞嚥的動作,都能做得那般雅緻如蘭,“你大哥——次伯,已經回到新野。”陰識回家了?我眉心一動,心裡欣喜的升起一股希望的火苗。有陰識在,陰家就算是化為白地,家中老少也必能保得安然無恙。劉秀放下耳杯,微微一笑,聲音細若蚊蠅:“次伯這幾年花在陰家莊園的心血果然沒白費,陰家固若金湯,門客人才濟濟,別說一個小小的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