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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起眼,“哦”了聲,有些驚訝道:“原來是你啊——耿伯昭!”能挨住我兩腳卻仍像個沒事人似的,大概也只有他了,難怪方才覺得他的聲音耳熟。朱祜下馬欲拜,我勒馬退開,隱含斥責之意:“朱將軍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很顯然,這些人雖然同樣都是劉秀的心腹愛將,卻也並非人人都知曉我的真實身份。朱祜尷尬的僵在雪地裡,進度兩難。我見之不忍,不由心軟道:“方才見有人墜馬,可曾受傷?”我問的極輕,朱祜心領神會,交代身邊小兵幾句,沒多久便有了結果。“落馬者乃是賈復……受了點小傷,不礙事。”賈復?怎會偏偏是他!聽聞賈復此人性子烈,脾氣燥,且心眼也不夠大。前幾個月他的部將在潁川濫殺當地無辜百姓,結果被潁川郡太守寇恂逮了個正著,不只下了牢,最後甚至判了個斬首示眾。賈復認定此乃奇恥大辱,與寇恂翻臉,班師回朝之際路過潁川郡,若非寇恂為人大度機智,兩人早刀戈相向。此二人兩虎相鬥之事傳遍朝野,最後竟還是靠劉秀出面,才勉強將兩人恩怨化解。我蹙眉不語,真是沒想到會傷了賈復,結下這個樑子。雖說只是小傷無大礙,但……總覺得隱隱不安。“公子。”尉遲峻悄悄靠近我,壓低聲道:“堵陽之危解矣。”我默然頷首:“下令退兵吧。”我欲走,朱祜卻是執著的追了上來:“公子,請三思。”“戰場之上實在不適宜談這些呀。”我失笑,駕馬甩下朱祜,颯然絕塵而去。辭官朱祜真是個固執且奇怪的人,那天明明已經放他們安然歸去,偏偏他莫名其妙的留了下來,說是甘願當俘虜,隨後手無寸鐵的他跟著我回了淯陽。我很想轟他走人,可是一想到他甘願留在淯陽充當人質,令岑彭等人有所忌諱,不敢再隨便發動進攻,反倒省去了我許多氣力。朱祜雖說是俘虜,但是待遇卻比客人還要優渥,每日三餐,基本上是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時間久了,甚至連看守都省去了,任他在鄧奉家內院自由活動。晨昏定省,這是朱祜反饋於我的謝禮。只要一逮到空暇,他便會坐到我面前,趁著我看書簡或者寫書函的罅隙,不緊不慢的唸叨著劉秀的種種往事給我知曉。朱祜前往河北投奔劉秀的時間,正是我離開他之後沒多久。我走之後,當時恰是朱祜頂了我的護軍一職,代替我日夜守護在劉秀身側。“臣還記得……當年陛下在河北四處亡命奔顧,滅王郎,破銅馬……更始帝敕封蕭王,實則卻是要行罷兵之策……邯鄲宮溫明殿看似乃是蕭王行宮,可殿中卻常常只住著郭王妃一人……”我擱下筆,淡淡的提醒:“現在該改口稱郭皇后了。”“嗯哼。”他清了清嗓子,一副渾然忘我的模樣,完全沒把我的話聽進去,自顧自的往下說,“郭王妃有孕,陛下卻仍是奔波在外,行軍過邯鄲之時,軍士勸其回宮探視,他卻只是微笑不語。昔日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如今陛下……”我故意用竹簡敲打桌案,鼻子裡大聲哼起了歌兒。朱祜置若罔聞:“陛下在河北之時,常常念起陰王后……”我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的本事足以媲美《大話西遊》裡面的唐僧,我要是孫悟空,肯定一巴掌拍死他。“陰貴人——”見我要走,朱祜突然挺直脊背,長跪而起,“貴人難道不想知道陛下為何遣我等前來南陽麼?”我抿了抿唇,終於按捺住性子,轉頭:“說來聽聽。”他微微一笑,不曾直搗主題,反而又繞起彎子:“臣,可是陛下與貴人的大媒呢。”眼圈莫名一紅,婚宴上與劉秀攜手敬謝媒酒的一幕,電光石火般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陛下的媒人何止朱將軍你一個。”我嗤然冷笑。“可劉伯先已經故去了。”我一時未曾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訥訥的問:“誰?”“劉伯先——昌成侯劉植!”腦袋一陣眩暈,呼吸無端端的急促起來,我連忙伸手扶住門框。朱祜欷歔:“昔日的老臣一個個都……先是槐裡侯萬脩,緊接著又是櫟陽侯景丹……”“萬脩?!什麼時候?”我幾乎是尖著嗓子叫了起來。“貴人不知麼?鄧奉將大司馬趕出南陽,大軍撤退之時,槐裡侯身染重病,病歿于軍中。”“萬脩死在軍中?你是說……萬脩當時在吳漢軍中?”“槐裡侯萬脩是跟著揚化將軍堅鐔一起授命征伐宛城的……”我倒吸一口冷氣,胸口像是被狠狠擊中,痛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過得片刻,疼痛稍減,我捂著胸口,呵呵大笑:“你的意思是怪我帶人將吳漢趕出南陽,以至於累得萬脩病死軍中?陛下……也是這般想法,所以……”“陰貴人多慮了。”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貴人難道忘了,祜乃南陽人氏,陛下亦是。易地而處,若是親眼目睹鄉親慘遭蹂躪荼毒,換作祜,也許也似鄧奉一般,會忍不住挺身而出,憤而抗擊。”憤慨之氣稍平,我笑看朱祜,發現自己實在是心軟兼耳根軟的人,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