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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如何不能有兩個陰麗華?至少,我這個管麗華,迄今已經冒名做了三十幾年。雖然劉秀對素荷的存在不在意,但宮裡卻少不了對她在意的人,劉蒼、劉荊等與她年紀相仿的皇子,都削尖了腦袋藉故接近素荷,待她也比對待其他宮人大不相同,不僅如此,就連住在太子宮的劉莊入宮請安時,也時不時的會把視線移到素荷身上。記得剛入宮時,素荷為人老實,所以常常被頑劣的劉荊欺負到哭鼻子。那時候我讓劉蒼教素荷拳腳,一面半開玩笑的對她說:“如果你肯扇他一巴掌,踹他一腳,他以後肯定不敢再欺負你,反而會死心塌地的聽你話!”我心裡實指望著素荷能豪氣干雲的說一句:“好!下次我一定揍他小樣的,給他好看!”可結果仍只能得到委曲求全的一句話:“這如何使得?奴婢不敢僭越!”不能不說失望,失望之餘,剩下的全是滿滿的失落。我期冀從她身上找回當年那個任性天真的自己,卻始終只是徒勞,也許,她最像的那個人不是我。但我仍縱容素荷在宮裡放肆,賦予她許許多多其他宮人無法得到的特權與恩寵,以至於有時候劉綬會很嫉妒的抱怨說我對待侄女比對待女兒還要好。“昨天你娘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我歪在床上,她在床位替我拿捏著小腿。“哪能有什麼好東西比得過宮裡的?”她心不在焉的回答。這孩子心裡藏不住事,什麼心事都擺在臉上呢。我不動聲色:“的確家裡有什麼能比得上宮裡的,回頭告訴你娘,讓她少操心,你只說你的親事全由姑母作主呢,憑你愛嫁哪個便嫁哪個!”素荷蒼白的面頰忽然紅了起來,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亮了起來,熠熠動人。她朝我飛快的一瞥,含羞下按捺著一種興奮,但口中卻仍是低聲說:“娘娘真愛拿陰姬取笑。”我笑了,喜歡聽她自稱“陰姬”時的口氣,喜歡看她羞紅的雙耳,喜歡看她雀躍的表情,喜歡看她嬌憨懷春的模樣,我貪婪的從她身上找尋著歲月逝去的痕跡。“娘娘!”“都說了幾百回了,無人時,你只管叫我姑姑。”“姑……姑姑,奴婢……”“也不必用謙稱。”她臉更紅了,胡亂的尋找話題化解自己的窘迫:“娘說,昨天在宮門口沒看到馬家婦孺……”笑容驀然僵在唇邊,馬援的事是我心底的一根刺,目前是觸碰不得的。我刻意忽略接觸這件事,相信劉秀也已決定息事寧人,所以朱勃被遣送回了家鄉,大臣們對此事的態度也都冷清下來。但素荷顯然不會知道我心中所想,她繼續講道:“聽說是因為馬援的幼子病了,正四處尋醫救治呢。想想也是,那麼毒的太陽,跪上一整天,皮都掉幾層了……”我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素荷沒提防,嚇得趕緊縮手。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拍拍她的肩膀:“乖女子,你先出去,姑姑想打個盹。”素荷自然不會反駁,順從的出去了,我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過了會兒,聽見紗南的聲音在外間很小聲的問:“娘娘歇了?”我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起身將她叫了進來:“馬家現在情況怎麼樣了?”紗南一愣,下意識的垂下眼瞼,緘默不語。我嘆氣:“我不是想要追究些什麼,我知道權衡輕重,只是這心裡始終掛念。”紗南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遲疑了許久才說:“馬援的小兒子馬客卿醫治無效,昨夜已經夭折了……”我心裡猛地一涼。紗南擔憂的看了我一眼:“馬援之妻藺氏悲痛,哭了一整晚,聽說人有些不太清醒……”心裡愈發糾結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聽紗南敘述的時候,我腦海裡竟浮現出劉衡的影子。“這事陛下知否?”她搖了搖頭:“京城之中已無人關注馬家,平日與馬援交好的人也不再上門,家中門客散盡,真是……”底下的話她沒說下去,我卻完全能明白她要說什麼。樹倒猢猻散,這等世態炎涼古今無有不同。“我……”那句話哽在喉嚨裡,我怔怔的看著紗南。馬援的死不能打動我硬起的心腸,然而馬客卿的夭折卻像是在我心上深深扒開了一道舊傷痕,“我想去馬家看看。”紗南一副不敢苟同的眼神,她嘴裡不敢說什麼,心裡只怕認為我也瘋了。打鐵尚趁熱,我心裡想什麼便做什麼,於是起身換衣服:“只說去太子宮,從上東門出宮,然後轉道去馬家。不必鋪開隨從儀仗,免得引人注目!”馬援的府邸並不在城中,位置有些偏,我在宮外換乘了一輛裝飾樸素的馬車,輕裝簡騎的去了馬家。宅院門可羅雀,夯土牆面焦痕斑駁,院牆外種著幾畝秸稈植物,約莫一米來高,非谷非稻,不知為何物。我想走近些看清楚,於是下車,素荷急忙打著傘替我遮擋陽光。紗南則上前叫門,沒多會兒有人出來開門,一身的大功麻衣。“你們……找誰?”那是個年紀還比素荷小几歲的女孩兒,面容清秀,臉上淚痕未乾,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紅的,看到我們一大群人站在門外,驚訝之餘不禁也警惕起來。“我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