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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個硬脖子的傢伙!”劉秀笑罵了聲,拂袖,“強項令出去——”此言一出,已算是給了董宣一個大大的赦令。眼瞅著劉黃臉皮抽搐,張嘴欲呼,我急忙大聲笑了起來,拉住劉黃的手將她扯到一邊:“太子最近有沒有到你府上去拜望?這孩子整日唸叨著姑姑……”我一邊扯話題,一邊將左手負在背後頻頻打手勢讓董宣走人。我不清楚董宣明不明白我的用意,好在那兩個小黃門並不算笨,從地上架起董宣,快速往門外走了出去。劉黃被我巧舌如簧的家常話給絆住,幾次想對劉秀重提董宣之事,卻總被我找話題不著痕跡的繞了過去。劉秀與我配合得更是天衣無縫,直把劉黃哄得暈頭轉向,最後也乖乖的帶著奴僕離開了大殿。她一走,我立馬癱倒在榻上,肩膀垮塌著,一副無精打采的倦怠模樣,劉秀走到我身後,替我捏壓發酸的肩膀:“好在……總算是把兩邊都擺平了!”我回首與他相視而笑,心有慼慼焉:“強項令!好個強項令啊!你打算怎麼褒獎這個強項令呢?”劉秀莞爾一笑:“今天這事,的確是委屈他了。”想了想,喚來代卬,“替朕擬個詔書,賞雒陽令董宣三十萬錢!”“諾!”代卬應聲到隔壁去擬詔。這事好在沒鬧大,總算得以解決。我慶幸之餘大大的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不曾想身後的劉秀突然迸出一句:“你瞧,這皇帝可是容易當得的?”那口氣說詞,竟與我剛才對紗南所做的抱怨之詞如出一轍,我大大怔住,轉瞬難以自抑的掩面大笑,雙肩震顫不止。病發建武二十年四月初三,太倉令犯法,大司徒戴涉牽扯其中,下獄身亡。同時,劉秀為避免三公連任,權勢坐大,於是將竇融從大司空的位置上撤了下來。竇融撤下後沒多久,吳漢便病倒了,且病勢嚴重,太醫前往診治後斷定時日無多。到了五月初四,吳漢病逝。對於吳漢,我在私底下對他的評價總是不大好的,雖然他功勳卓越,功績顯赫,為漢室的中興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但在我心裡始終存在著一個疙瘩,他的殺戮與他的功勳同等。我曾經不太理解劉秀為何獨獨對吳漢如此偏心,不管吳漢犯再大的錯,劉秀總是對他極度信賴,在那些老臣中,也唯有吳漢,從建武元年任大司馬起,至今歷時二十年,絲毫沒有動搖他的地位,一如既往的執掌著全國最大的兵權——迄今為止,三公之中,大司徒從第一任鄧禹算起,已經換了六人,大司空亦是自王梁起,連換四五人之多。細數這些被替換下的三公們,鄧禹如今已經撒手不管政務了,伏湛、侯霸均已病逝,韓歆、歐陽歙、戴涉三人更是身居高位反遭皇帝忌憚,最終皆是不得好死;宋弘不肯娶劉黃,做了五年大司空,後來因為涉險誣告上黨郡守被免職回家,數年後病死家中,因為沒有兒子,他的爵秩也無人繼承。相比而言,李通貴為國戚,卻深明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早早的退避辭官,如今雖然身故,但家族榮華依舊長盛不衰。作為一個馭人有術的皇帝,劉秀會對竇融的連任產生顧忌,卻似乎永遠不會對吳漢產生懷疑,他對吳漢的信任感始終讓我感覺有些莫名,這樣的困惑直到吳漢離世,看到劉秀賜予的諡號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回想起當年在河北追繳王郎,更始帝安插心腹謝躬到河北,名為助攻,實則是監視劉秀,怕他功高震主。劉秀對此只能面上與謝躬虛與委蛇,二人同在邯鄲卻分城而治,最後是吳漢充當了劉秀的那把利刃,趁著謝躬被尤來軍擊敗,在鄴縣伏擊,將退走中的謝躬殺死。劉秀封了蕭王,當眾人皆以為他已死的時候,也只有吳漢跳出來扛起了堅定不移的大旗,預備奉我為王太后,劉秀之侄為王,繼續未盡大業……這樣的事例比比皆是,劉秀信任他,不僅是因為他能征善戰,更是因為他的一片赤膽忠心。他對劉秀的忠心,無人能出其右,旁人或許忠的是國家,忠的是社稷,忠的是大義,忠的是節孝,忠的是萬民,唯獨吳漢,忠的……只是劉秀一人。於是,吳漢死後,劉秀賜諡“忠”,是為“忠侯”,下詔書悼念,出殯時派出北軍五校、輕車、甲士送葬,一切葬儀參照前朝大將軍霍光葬儀舊例置辦,榮寵之崇,創開國之最。天下大定後,臨朝恢復為五日一朝,但自吳漢故世後,劉秀一度心情低落,竟連朝會都空了兩期。我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昔日老友在自己眼前一個個死去,這種滋味換誰都有點難以承受,我勸他出去走走,要是嫌悶,可以帶著兒子們去長安上林苑狩獵遊玩,散散心。他沒反對,卻也沒說什麼時候啟程,夏天暑氣重,他一直悶聲不響,有幾天甚至始終躺在床上發呆。這麼拖了三四天,我看他沒精打采的狀態有增無減,心裡不免著急起來。有幾次見他下床去更衣間,似乎連走路都沒什麼力氣,腳步虛浮,最近幾次居然要小黃門攙扶才可勉強走路。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