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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他!”“快施針!”太醫們驚慌失措的聲音喚回我的神志,抽搐中劉衡口中咬住的軟木掉了出來,劉秀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右手塞到了他的嘴裡。抽搐……抽搐……滿臉通紅的孩子,終於在那一刻安靜下來。太醫們無聲的退開了,劉秀將孩子抱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摟進了自己懷裡。他的右手被咬傷了,掌緣上的牙印宛然,鮮血正汩汩的從傷口裡冒出來。有太醫上前想替他包紮,卻被他猛地用力一掌推倒在地。那個□潔白的身軀,白嫩瘦小,一如軟綿綿的小羊羔,寂靜無聲的躺在劉秀懷中。我依稀記得那一年我將他生下來,他也是這麼軟軟的趴在我的懷裡,□裸的,面板很滑,胎髮很軟,小臉皺皺的,純潔美好得像個小天使。劉秀用手撫摸著孩子的臉,拂開那叢被汗水溼透的頭髮,在那蒼白的小臉上輕輕落下一吻。我就這麼看著他抱著兒子一言不發的靜坐在床上,那雙始終盈滿笑意的眼眸中落下了滾燙的淚水,一顆一顆的滴落在劉衡的臉上。無力的從紗南背上滑落,我跪趴在他們父子二人跟前。隔了好一會兒才膽戰心驚的伸手去觸控孩子的臉頰,指尖觸到一點冰冷,我嚇得縮了回來,顫抖著去摸劉秀的臉,擦拭他臉上的淚水,傻傻的問:“你哭什麼?”劉秀抽了口氣,埋首嗚咽:“是我對不住你!”“你說……什麼?”嘴角抽動,我居然笑了起來,一滴淚從我的眼角滑落,我笑著說,“衡兒是不是又淘氣了?你別生氣,等他醒了,我好好教訓他!”“我對不住你和孩子……我救不了他!”“你胡說什麼!”我突然拔高音,尖叫道,“我的衡兒只是睡著了!他睡著了!他睡著了!”太醫們忽然嘩啦啦的一起跪下,連同屋內屋外的宮女黃門:“請陛下與陰貴人節哀,臨淮公已薨!”“你們胡說什麼!”看著滿地的人影,我怒吼著,憤怒的指著他們,“知道胡說八道的下場是什麼嗎?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死嗎?你們……”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熊熊燃燒,這把火一直燒到了我的喉嚨裡,我啞著聲尖叫,當火燒到極處,心裡又像是突然冒出一股寒意,冷得我渾身發抖,全身像被凍住了似的。我的尖叫聲被凍在了喉嚨裡,紗南抱住我的腰,想將我拖開,我掙扎著,發瘋般的撲向那個已經沒了體溫,不再抽搐的孩子。可我最終沒能成功,許多人圍了上來,哭著勸著將我拉開,把我從偏殿抬了出去,我仰著頭,看到劉秀像是石化成陶俑般,紋絲不動的跪在床上,緊緊的抱著兒子——那個活了還不滿四周歲的小人兒,那個愛纏著我講故事的小人兒,那個唱哈巴狗會忘詞的小人兒,那個會說長大了抱我們的小人兒……那個我十月懷胎生下,視若生命的小人兒。“我的衡兒——”暈過去的那一刻,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我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然而卻異常清楚的知道,我的心裡有塊地方缺失了,再也填補不回來。衡兒!我的寶貝兒……真相建武十七年六月廿九,臨淮公劉衡薨,賜諡曰“懷”。按照《周書》中對諡號的解釋,“懷,思也,慈仁短折曰懷”。《尚書》記載,“傳以壽為百二十年,短者半之,為未六十;折又半,為三十”,然而我的衡兒卻僅僅活了三十年的十分之一。我整日以淚洗面,夜裡躺下也像是一直都醒著,白天醒著時又像是在做夢。起初幾日,我連身邊的人都不大認得,恍惚中似乎看到劉秀帶著劉陽、義王等一干兒女站在我面前,那些孩子抱著我不是哭就是叫,但到底說了些什麼,我卻都記不起來了。按照風俗,夭折的孩子置於甕棺,不入成人墓穴,僅得一席之地叢葬於家族墓室之間。劉秀的先人皆安葬在老家章陵,所以不只太常、宗正贊同將劉衡的甕棺遷往章陵安置,就連皇后也表示暑熱夏季,宜及早遷葬。等我恢復清醒,在眾人的寬撫下勉強打起些精神時,劉衡的喪葬事宜已經安置妥當,因為是殤亡的小孩子,所以即使是臨淮懷公,也並不值得大操大辦。喪儀辦得極為低調,派了些人把孩子的甕棺帶去章陵安葬,這事就算了了。整個夏天,我待在寂靜的西宮裡沒有邁出大門一步,每天都在那裡痴痴的想,所謂的喪事根本沒有存在過,所以我的衡兒指不定還在宮裡某個地方跟我躲著貓貓,等我去找他……找到他的時候,他又會像以前一樣,扯著我的胳膊,用那口齒不清的語調對我說:“娘,再玩一遍!我們再玩一遍……你還來找我,好不好?”這段時間,皖城被叛民李廣攻陷,劉秀不得不抽身忙著調派虎賁中郎將馬援、驃騎將軍段志率兵前往討伐。這場戰事一直拖到九月,才總算以攻破皖城,斬殺李廣的結局告終。劉衡的死只在朝廷內外掀起了一點漣漪,但遵循兄弟悌禮,本已提上議程的皇太子成人冠禮因此暫緩延後。劉衡死後百日,宮內上下除服,那點小小漣漪終於擴散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