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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漸漸低微下去，低到我必須緊緊俯伏在她唇側方能辨清，當最後一個死字的尾音飄散在空中時，我聽見娘吐出一口細微的長氣。我突然俯身，輕輕靠上孃的唇。這最後一口氣，渡在了我的胸膛裡，從此，孃的氣息將永遠跟隨我，我們的氣息將混同在一起，共同繼續體味這萬丈紅塵的繁華與悲歡，無論風雨顛沛，此生此世永不分離，她終於可以不用永遠的離開我，只要我還一息尚存，她就與我同在。為她，我會好好的活。我平靜了下來，我以我的執念留存住了最後的母親的氣息，這是我愛她的方式，我們永遠在一起。體內，從先前狂奔時就感覺出的內臟的隱痛，因我此時的平靜和麻木，突然瘋狂的喧囂起來，我忍著那小刀子攪動般的y冷的痛，平靜的問楊姑姑：&ldo;娘到底是什麼病。&rdo;楊姑姑在娘逝去時已經下榻，看見我吸進了娘最後一口氣，大驚之下yu待阻止，然而終究沉默著放棄，此時她端整衣裳，恭恭敬敬向娘行禮：&ldo;夫人，老奴是應該隨你去的，但老奴捨不得小姐，她還未成人，老奴不能自己隨你去享福，任她沒知疼著熱的人照顧，夫人放心，老奴拼了命，也會照顧好小姐。&rdo;隨即一臉莊容的轉向我：&ldo;小姐，夫人是舊毒發作而亡，這毒，是當年在雲南曲靖攻打元梁王時，夫人當時因知道你父親已娶妻，一怒之下，不顧自己已經懷孕，偷偷隨沐侯上了戰場，因此誤中蠱毒，這些年，大家窮盡心力，四處搜尋良方妙藥，終究是藥石罔效。&rdo;&ldo;哦，&rdo;我淡淡道：&ldo;那我的父親呢，他在何處？&rdo;楊姑姑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忽聽得腳步雜沓聲響起，直往內室而來。我們齊齊往門外望去，哐噹一聲，門被衝開，舅舅和gān爹雙雙出現在門外。兩人一眼看見室內景象，如遭雷擊般頓住了。舅舅臉色慘白，嘴唇抖嗦不成句：&ldo;這這這這是是是怎麼了了……&rdo;gān爹的臉上卻突然起了陣不正常的酡紅，豔豔如晚霞般瞬間浸染上了他本有些蒼白的臉，他突然彎下身，開始咳嗽，越咳越重，越咳越急，直至最後，唇角出現隱隱血絲。看到那絲血，我突然想起自己一直忍耐其實卻很想去做的事。&ldo;噗&rdo;我噴出一口血，倒在了孃的身邊。※※※混沌。我想我是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眼前白霧茫茫，有很多人影來了又去，鬼魅般出沒。然而身體的感覺卻又不是混沌的，體內有種焦灼的裂痛，還有種徹骨的冷痛，兩種痛似兩條長滿鱗片的蛇，緩緩的在我體內遊動，每過之處，粗硬的鱗便扎破嬌嫩的肺腑，鮮血淋漓。很熱，又很冷，胸口似堵了塊大石，石頭上還紮了尖刺，一直刺進骨骼裡，我覺得我聽見骨骼被積壓發出的吱吱聲，在這樣的大力下，我的五臟六腑都快要粉碎。疼痛與窒息令我想叫，想喊，想張開嘴，把看見的所有人先咬個痛快。然而我卻一絲一毫也動不得，細微的意識在緩慢浮游，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側的人物與對話，卻無法參與。這種隔了鏡子看人生般的感覺讓我很隔膜，我是死了嗎？那麼，我可以去陪娘了？我歡喜起來，然而那些見鬼的影子又在我眼簾前晃動。依約有個高大的身影，長而英俊的臉，模模糊糊的湊近我：&ldo;懷素，懷素……&rdo;你誰？喊這麼親熱gān嗎？我不認得你。那人的影子仍舊很討厭的晃來晃去：&ldo;懷素，爹爹來看你了，你醒醒，醒醒……&rdo;我心裡笑起來，爹爹？笑話，過去這十年，我這個爹爹從來沒出現過，如今我沒了娘，他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了，還真一廂qg願。好痛，誰來把這隻打擾我的混蛋趕走？又有個瘦長的黑影晃在我傾斜混亂的視野裡：&ldo;殿下，你已經兩夜沒休息了，還是……&rdo; 那高大男子冷哼一聲，那人立即不說話了。殿下？哪個殿下？跑我這來gān什麼，趁早回你的宮去，讓我好好睡，說不定還能見到娘，剛才我好像就見到娘了，一襲白衣，飄然隨風，冷冽清澈的眼睛緊緊看著我，指尖擎一朵白蓮，她的臉，卻比蓮更嬌美。我看見她身側彩光繚繞祥雲縹緲，仙音陣陣飛鶴翱翔，五色雲霓裡，娘對我微笑：&ldo;痴兒，這數十載紅塵滾滾，皆是度劫，萬勿著相，隨緣而已。&rdo;我不明白。卻有發自內心的些微欣喜，娘是成仙了嗎？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