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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娘被遺棄十年,淒涼而死,一生鬱鬱寡歡,至死未能展眉,說到底,就與爹爹從父母之命娶了他人有關,如今這原配的侄兒居然自己跳到了我面前,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來。我面上越發笑得婉轉:&ldo;原來是表哥,表哥怎麼稱呼?&rdo;那青年深深一揖:&ldo;賤姓徐,名景盛,字茂德,號山泉,年二十一,建康人士,家父……&rdo;我滿心盤算著好好整他一回,哪耐心聽這呆子背家譜,一口截斷:&ldo;表哥尋我何來?&rdo;徐景盛目中盡是顛倒之色:&ldo;姑丈來了,命我來請妹妹山莊相會。&rdo;我點點頭:&ldo;表哥一人上山的,如何識得這路途?&rdo;他痴痴答:&ldo;山莊有位媽媽指引。&rdo;我心下有數,父親來老頭是一向不見的,父親甚至不知道老頭的存在,近邪是一向不客氣的,父親和他的隨從別想聽他說句完整的話,只有好心的楊姑姑,看在當年相識的分上,倒有可能指引一二。那傢伙還在傻站著等我有所表示,我眼珠一轉,笑道:&ldo;那媽媽愛開玩笑,表哥被騙了,你上來的路難走得很,我倒知道有段好走的山路,紅杏白楊,翠葉生輝,清幽又安靜,別有山林之趣,不如由妹妹帶領表哥走上一遭?&rdo;徐景盛眼中she出狂喜的光,急忙文縐縐施禮:&ldo;小生幸何如之!&rdo;我一笑,小生?幸何如之?你以為你在演戲呢,不過,很快你就知道遇見我,是多麼的幸何如之啊。我採了朵野花,別在衣襟上,慢悠悠向山下走。走到半途,遇見父親和他身邊一幫人,這次多了個和尚,我淡淡給父親施了禮,眼角向那和尚一瞟。他微笑向我合十,淄衣素襪,頭頂戒疤,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和尚,年紀已頗蒼老,行動間穩重舒緩,一派高僧氣象,然而我卻從他冷靜得漸至冷漠的眼眸裡看見某些熾烈的決然的東西,如暗夜y火,在瞳仁裡幽幽閃耀。那深遠而蕭索,寧靜而狂熱的目光,我無法想像會出現在一個人的眼睛裡,我更為那幽幽火焰心驚,直覺這般費力掩藏的星星之火,一旦爆發,是否可以瞬息燎原。父親見我打量那老僧,遂微笑道:&ldo;這是給我講經薦福的高僧道衍,深諳佛理,學貫古今,我於道衍師傅處得益良多,今次請他一同前來,見見我的愛女,懷素若有經義不解處,不妨向大師請教一二。&rdo;我微微一笑,走到一邊,俯身去看嶙峋幽深的山崖:&ldo;滿天神佛,我是崇敬的,然我不讀經義不談佛,紅塵多苦,憂患無窮,眾生掙扎苦痛難解,佛祖們高高在上,自坐他的蓮花座,念他的不動經,幾曾悲憫?渡人不如渡己,待人渡不如自己渡,光明彼岸,天不予舟,那只有泅水而行罷了。&rdo;&ldo;阿彌陀佛!&rdo;那老僧道衍突然高喧佛號,一雙幽火流溢的眼緊緊盯著我:&ldo;小姐心智天縱,見解超凡,竟是貧僧生平僅見。&rdo;我略有些詫異的看他:&ldo;大師何出此言?我雖未呵佛罵祖有不敬之語,但言中對佛祖也無尊崇之意,還以為大師要和我拼命來著,不想卻得大師如此盛讚。&rdo;道衍微微一笑:&ldo;憐我世人,憂患實多,佛祖渡或者自己渡,殊途同源,貧僧雖是山門中人,卻也知不可拘泥於一言一道,若殺身可成仁,則不懼血流飄杵。&rdo;我挑眉一笑:&ldo;佛家jg義,以慈以仁,大師此語卻隱含煞氣,不似釋子。&rdo;道衍垂目肅容:&ldo;阿彌陀佛,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想胡虜區區食血啖羶流làng之族,一朝揮戈,烈火燎原,侵我中華垂百載,以萬里疆土為榻,弛眠其上,以泱泱漢民為奴,呼叱其中,我浸y禮教千年之尊貴民族,竟以四等賤民之身,仰人鼻息,元廷bào政,腐朽敗壞,以百姓為芻狗,重徵厚賦,殺民求牧,哀鴻遍野,骨rou流離,若非我太祖皇帝天命所歸,起於微末,登高一呼而四方應,兵指天下,殺人得仁,如何能得今日我大明盛世百姓安居,如何能還得我漢家河山太平天下?&rdo;我看著這侃侃而談的和尚,博學,鋒利,眉目飛揚,俯仰間自成風流,竟似位飽學儒生更多於有道高僧,然而那般奇特的風骨,更令我覺得滿眼的不搭調,仙風道骨皮相,熱衷爭鬥心腸,明明口吐蓮花不動如山,可怎麼看怎麼覺得骨子裡透著邪氣和瘋氣。父親每逢來山莊,總是帶了不少從人,我沒興趣問他的身份,想來是朝廷高官之流,或者是個將軍,以他高大身形,鳳目濃眉的堂堂相貌,做個武將,上得戰場,倒很是個漂亮架子。這回帶了這個古里古怪的和尚,聽那口氣還頗得倚重,和尚能做什麼?就算殺氣不同常人,也不過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