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盞琴,琴聲止而人命絕!更多的人想起自己人生裡那些變故與波折,想起永定之亂後逐漸衰微的國力,一去不復返的好日子,想起bi債的地主,敲詐的里正,衙役們徵糧時鐵青的臉,官兵們過境時踢破的家門,想起那些傾倒的破屋,米缸裡淺淺的一層米,忍痛賣了自家的女兒,轉過身一路悽越的哭喊……淚光漸漸蒙上人們的眼睛,城頭上有計程車兵,身子慢慢地軟了下去。琴音忽然又一轉。自慷慨兇bào,轉為低沉悽傷,如靜夜流水嗚咽沉沉,滄海月落,水汽縱橫,一葉孤舟,對影一人,枝頭上的樹葉轉瞬由綠轉huáng,枯脆地一折,在風中化為齏粉,落在遠去的人肩頭,城關很遠,從此永在身後。無數人的眼淚滔滔落下,那些還活著的老人們,想起當年公主功高被誣,不得不急流勇退,只帶了一隊隨從,去國離家,和親他國。當年她抱琴而去的背影,落了送行的萬千百姓沉重而悽然的目光。中年人卻只想起水患後卷倒的土屋,無處棲身的蒼涼,餓著肚子等候官府開倉放糧,等來的卻是催bi納糧和徵丁的命令,爹孃染了瘟疫bào死逃荒途中,屍骨被野狗叼了去果腹,最幼的嬰兒在懷中斷氣,死時輕得如一截枯枝。眼淚已經不再落,深紅的眼圈,漸漸she出憤怒的目光。城頭上計程車兵慢慢放開了武器,想起吃空餉的將領,喝兵血的上官,想起從軍十年從來沒有發齊過餉銀,沒穿過厚實的棉襖,想起至今無法迴歸家鄉,不知道等自己回到遭了旱災的家鄉,村頭的榕樹下,還會不會看見爹孃。一曲跌宕,滿城傷。成王妃仰起下頜,她唇角冷冷笑意已去,換了此刻灼灼悲憤和沉沉悽傷。&ldo;拓拔。&rdo;她指下未歇,對站在下一層橫欄上的護衛隊長道,&ldo;等下你幫我做兩件事。&rdo;她的語聲低了下去,拓拔聽到一半,卻駭然抬頭,大呼:&ldo;公主,萬萬不可!&rdo;&ldo;拓拔。&rdo;成王妃始終仰著頭,面對雲天之上,彷彿不想將眼淚落下,又彷彿只是想從虛幻的雲影裡,找見漂移的靈魂。&ldo;我從來都沒打算進堯國。&rdo;她微笑道,&ldo;華昌不可能會讓我進去,當然,我可以不顧一切,用所有人的屍體,墊在我腳下,踏血步入京城。可如果真那樣,等我到了京城,我已經無力和華昌相抗。&rdo;&ldo;我們可以……&rdo;&ldo;他華昌以為,我不進國境,就真的奈何他不得嗎?&rdo;成王妃淡淡道,&ldo;任何人被壓迫都有一個限度,猶如gān柴長久被烈日灼烤,看似無事,但若有一日沾上一個火星,必成燎原之火。&rdo; 她閉上眼睛,&ldo;現在,就讓我來做那個火星吧。&rdo;&ldo;公主!&rdo;拓拔死死抓住樹gān,要不是怕斷了一根會使成王妃跌下,手下的樹枝早已會被抓裂。&ldo;在進城之前,我還有一絲希望,然而當我發現那個埋伏,再回頭看見大燕城上的動靜,我便知道,一切都結束了。&rdo;成王妃輕輕俯下臉,神qg溫柔,&ldo;所以,我不能再去堯國,我不能死在堯國,永難迴歸。我要留在最靠近冀北的土地上,拓拔,請你成全我。&rdo;&ldo;公主!&rdo;拓拔一抹眼淚,嘶聲道,&ldo;您怎麼就能下這個決定!你忘記王爺和郡王,還有小郡主了嗎!就算冀北有難,可他們還在等你回去啊,您……&rdo;&ldo;王爺死了。&rdo;驀然一句驚得拓拔頓時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他瞪大眼睛,望著一臉平靜的成王妃。&ldo;王爺死了。&rdo;成王妃又重複了一遍,直到此刻,她唇角才露出一抹悽然的笑意,沉涼哀傷,那樣的神qg,讓人覺得,便是一場撕心裂肺的哭泣,也抵不過那無言的沉重,永夜的哀涼。拓拔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聲音。明明不相信,明明知道王妃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冀北的訊息,然而看著她此刻的神qg,他便知道,這是真的。王妃怎麼知道的,他已經不忍去猜‐‐如果夫妻的qg感,已經超越了時空的界限,心神互通,無需言語,那麼一旦一方逝去,那又是怎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