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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盡頭,老李小聲對新來的司機阿辰說,&ldo;一會兒你開小姐坐的車,可千萬別出什麼差錯。&rdo;阿辰向來沉默,也明白富貴人家的小姐總是嬌貴的,稍有差池就會丟了這份工。輕輕點頭,說,&ldo;知道了。&rdo;一邊揚起頭,一雙濃墨似的眼睛裡映了清晨陽光,熠熠如金。白色襯衫潔淨如雪,在其他親友西裝革履的比襯下,顯得格外筆挺乾淨。身後忽然傳來撲通一聲,隨即是一聲輕輕的,小動物一般的嘆息。聲音不大,只有他一個人聽到。阿辰回過頭,只見一個身穿紫色絨布旗袍的女孩子坐在地上,蹙眉揉著腳踝,臉上很髒,一道一道的,就像只淘氣的貓。藤條箱子摔在一邊,散落出一地稀奇古怪的玩意。劉海凌亂地垂在額前,更顯得下巴尖尖,我見猶憐。阿辰不由一怔。她抬起頭,正對上阿辰漆黑熠亮的眼睛。日光如鎦金,他站在陰影裡,俊朗面容璀璨生輝。她的目光倏忽一駐。&ldo;還不快來扶我。&rdo;羞澀於這樣突兀的對視,女子臉頰一紅,輕聲嗔道。他便去扶她,走到跟前,居高臨下地伸出手臂。她握住他的小臂,隔著一層白襯衫,有溫暖堅硬的觸感。女子站起身,在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細微的呼吸聲。她的臉頰愈加紅了,如水波里綻放的蓮花。&ldo;謝謝你。&rdo;她笑,如粉紅花池裡的一脈漣漪。日後無數次地回想,他卻只是覺得,寧願不曾那樣遇見。因為那可能是唯一一次,他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姿勢。一。{蕭瑟蘭成看老去,為怕多情,不作憐花句。}上官老爺是上海灘最早起家的一批買辦,宅子也是西式的。鏤花的純白色圍牆圈出一片碧綠的糙地,纏著黃色絲帶的鞦韆上,坐著一隻不耐煩的西施狗。小東西溜溜用眼睛瞄了瞄綾芷,還是從鞦韆上跳下來。綾芷撂下水彩筆,怒道,&ldo;小喜,快給我回去!再跑就把你燉了熬湯喝!&rdo;正好教搬著梯子橫穿花園的阿辰聽見,忍俊不禁地微微揚起唇角。綾芷側頭看見他,正中下懷地笑笑,說,&ldo;阿辰,幫我按住小喜吧,等畫完了再鬆開。&rdo;阿辰微怔片刻,只得依言去了。小喜在鞦韆上呆怕了,使勁掙扎著,他只好把它抱在懷裡,修長手指輕輕摩挲著它脖頸上的皮毛。陽光輕薄,將阿辰的睫毛染成淺淺的金色。小喜舒服地眯起眼睛,漸漸睡著了。綾芷手中的畫筆一下一下,彷彿是在心中描繪了許多次的輪廓。午後燻暖,花香混合著青糙的味道,一漾一漾地侵入鼻息,將時光拉得老長。&ldo;綾芷,又在折磨小喜呢?&rdo;一個戲謔男聲遠遠傳來,是對面街的丁家的丁英良,一身筆挺的中山裝,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雙手背在後頭,捏著兩張影畫戲的票。綾芷冷丁被嚇了一跳,不小心碰翻了架子,畫紙被擲出老遠,悠悠飄落在水池中,顏料絲絲縷縷地暈散了,青煙一般。阿辰側頭,目光落在那紙張上,黑眸倏忽一滯。畫上的小喜,分明只是他的陪襯。她將他的輪廓畫得那樣清晰,彷彿已在心中畫過千萬次。阿辰眼看著那畫漸漸沒入水裡,終是別過頭,就彷彿沒看到一般。丁英良走近綾芷,笑道,&ldo;下次別畫小喜了,去我那兒吧。我父親讓人從英國運來一隻狼犬,可比它英武多了。&rdo;綾芷心中有氣,平時最是口齒伶俐的,頭也不回道,&ldo;英武有什麼用?你乾脆叫它丁英武,正好是你本家。&rdo;丁英良不由訕訕地,知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搭話。她知道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幅畫,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就是要裝傻,就是要眼睜睜地看著那畫溶在水裡,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心頭難受至極,指著阿辰懷中的小喜怒道,&ldo;到底是誰養的狗?還不快給我下來。&rdo;阿辰一怔。手一鬆,小喜就跳到綾芷面前,討好地搖著尾巴。丁英良經常出入上官府,平日裡最看不上阿辰,方才受了綾芷的擠兌正好無處發洩,順勢嚷道,&ldo;說你呢!小姐的鞦韆豈是你坐得的?還不快給我下來?哼,不過是上官家的一條狗。&rdo;原來是這個意思。阿辰望一眼綾芷,霍地一下站起來,面色蒼白,陽光下更顯白壁微瑩。&ldo;阿辰,別說我沒提點你。當下人就要有當下人的樣子,眼睛長在腦袋頂上,也不過是個下人。別我每次來你都跟我拿臭架子,你這司機當不當得成,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rdo;丁英良對阿辰積怨已久,見綾芷愣在原地,還以為拍對了馬屁,越發說的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