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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沒有眼淚落下來。楊康,你終於找到你愛的人了,你終於有人分享你的寂寞和憂傷了。沒有我,你也會很幸福的,是不是?我忽然很想哭。可是眼淚,不知何時起,已經盡數流乾。楊康,此生我們,誰負了誰。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了吧。又是一個蕭瑟時節。離人心上秋。駐足回首,愁腸百結,望斷天涯路。五。我來到臨安周圍的一個小村落裡,嫁了個不嫌棄我相貌的農夫,做了個本分的農婦。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從此只關心莊稼的收成。曾經撫過琴書過畫白皙柔軟的一雙手,漸漸長了厚厚的一層繭。又有誰知道,這樣一個醜陋的農婦,曾是南宋的公主,高宗趙構的女兒。很多很多年以前,九歲的我跟隨父皇接見金國使節,在西湖畫舫上舉辦了盛大的宴會,那天我第一次遇見完顏康。清晰地記得當時年幼的他拉著完顏洪烈的衣角小聲地說,爹爹,那個公主姐姐長的真好看,以後讓我娶她好不好。只是一句無心的童言罷了。除了我,恐怕世間沒有第二個人記得。早慧的我卻從此不能忘懷,那個一臉驕傲和稚氣的小男孩,眼睛裡閃爍著不諳世事的狡黠。我一直等待著與他重逢。後來,父皇對金國趙王的擔憂愈加強烈。原本宋金兩國以淮水為界劃地而居,金國皇帝佔據北方,不再與南京相逼,漸漸放棄了吞併南宋的念頭,只有那趙王,虎視眈眈,野心勃勃。十六歲的我自告奮勇,隻身前往臨安,潛入趙府,刺探軍情,以便先發制人。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父皇是個很懦弱的人,貪戀享樂,不思進取,對我卻是有求必應。枉費他的一番疼愛,我卻終究沒能為他分憂解難。如今,我只能聽著市井之間的種種傳聞,面無表情地販賣手中的布匹。再沒有機會勸說父皇,千萬不要答應與蒙古人聯盟一同抗金,他們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楊康,此生我們,誰負了誰。離人心上秋,不過是個愁字。席捲一生,幽怨殘留。六。許多年以後,蒙古滅金。那一年,丈夫先我而死,我一夜之間衰老了很多。原來人越老,就越害怕孤獨。又過了很多很多年,忽必烈定國號元,蒙古政權空前強盛。此時我已年邁,常年躺在病榻上,凡塵俗世已經與我再無瓜葛。五年以後的丁卯,忽必烈滅了南宋,風雨飄搖的大宋江山終於崩塌。國破山河在,城春糙木深。然而此時的我,已經老得沒有力氣心痛了。那一年我的病忽然加重,一動不動地躺在病榻上,膝間繚繞著哭泣著的滿堂子孫。回憶,幻覺和夢境重疊著出現在我的腦海裡,真假難辨。夢裡,我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和白衣勝雪的楊康,夕陽染紅了蒼藍的天,我漆黑的長髮上下翻飛,他的長衣舞動在風裡。他伸手撫摩我的臉頰,說,顏櫻,我很想念你。一行濁淚沿著我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蜿蜒而下。我已經是個鶴髮雞皮的老婦了。其實我很怕死。我不想忘記他。窗外,殘陽似血。風沙裡的守望者漫長一生中,還會不會有那樣一個人,在盛夏肆虐的風沙裡為我撐起白色的襯衫,還會不會有那樣一個人,拍著我的頭表情嚴肅地說喜歡‐‐題記一學校門口的橋斷掉了,於是截道修路,我每天賴以生存的公車站也往前移了兩站。也就是說,原本出門口就能看到的公交車站,現在要走十五分鐘才能到。由於修路而積聚的黃沙,霧一樣的飛舞在眼前,光是看著,都已經缺乏走過去的勇氣了。可惜仍然要掙扎著回家,狠狠地戴上連在衣服上的帽子,有些壯烈地衝進無盡的煙塵之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宿舍門口那麼多名牌轎車裡,沒有一輛是屬於我家的。是不是不夠奢侈的人就會變得狼狽。我是有些抱怨的,可是後來,卻又覺得那種狼狽也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因為就在那漫天無邊的風沙裡,我遇見了淺蒼。二那天的風沙一如既往地兇狠,夾雜著沙石的風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到臉上,乾澀的疼痛。我哭得很厲害,臉上滿是淚痕,眼睛裡還有汩汩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來。索性都不去遮擋,任自己潮溼的臉在風沙面前一覽無餘。走著走著,忽然覺得全世界的風沙都停止了,天空濃重的藍不知何時變成刺眼的白。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高高的男生撐起他的白襯衫罩在我的頭上,為我遮擋了頭頂盤旋著的黃沙。他真的好高啊,我高高地仰著頭,卻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青色的胡茬。長長的睫毛翻飛地閃動,卻根本沒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