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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叫徐昭佩,出身名門,將軍之女,與南朝七皇子蕭繹早有婚約。那抹晶瑩詭異的綠,正是出自我的右眼。兩年前,自我剛滿十四歲的那個月圓之夜起,忽然發現,每到夜半無人之時,我的右眼便會碧如琉璃,散發著悠然冷峻的綠光,自銅鏡中看去,說不出的詭異。獨坐在妝臺前,鏡中的人彷彿並不是我,又或者說,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我。身邊的謎團總是太多,繚繞著霧一樣的詭異與惘然。七年之前,清晨驀然醒來,忽然發現自己身在華貴溫暖的芙蓉帳中,府中人人恭敬的叫我小姐,香車寶馬,錦衣玉食。彷彿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生命便這樣開始於那個微涼的清晨。徐家小姐昭佩,生於詩書禮樂之家,父親嚴厲,母親慈愛,身邊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痴心皇子蕭紀,在這片人間鼎盛的天子腳下,也算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可是我卻總是覺得這些富貴繁華從來不曾真真正正的屬於我,心中充斥著強烈的不安全感,彷彿這些美好都不過是假象,總有一天,生命會以它的本來面目出現在我面前。措手不及。自夜半枯坐至天明,眼中的熒熒綠光終於隨著日出而漸漸褪去,鏡中的女子面色蒼白,五官精緻,表情恬淡,再不見夜晚時的妖嬈詭異。侍女靈香端著一盆清水推門起來,說,&ldo;小姐,蕭紀少爺來了,正在前堂候著您呢。&rdo;蕭紀與我青梅竹馬,這是江陵城人盡皆知的事情。我的父親侍中信武將軍徐琨與蕭紀的母親靈妃是表兄妹,蕭紀是我的表哥。出身名門的徐昭佩,也只有皇親國戚才配得起。[二]錦衣金冠的八皇子蕭紀,眉宇間總是瀰漫著一種似有若無的暴戾之氣,原本清秀的眉目也只有在面對我的時候才會柔軟起來。一見到我,他便興沖沖的迎過來,將一隻翠色錦盒放在我掌心,說&ldo;昭佩,我聽靈香說你近日睡得不好,時常坐至天明。於是在西域尋了這顆夜明珠,說是可以定心安神的,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rdo;蕭紀凝神看我,伸手撩撥我垂落的劉海,深潭一樣的黑眸瞬間風起雲湧。我不敢直視他灼灼的目光,急忙側過頭,卻正對上靈香來不及躲閃的目光。我的心一沉。靈香臉上的表情甚至來不及捕捉,我卻忽然明白了些什麼。我的輾轉反側,我的徹夜不眠,除了靈香,還有誰會知道呢?難怪蕭紀總是對我的事情瞭如指掌。難怪靈香時常望著我出神,彷彿想要透過我,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我盈盈的接過錦盒,蒼白的臉上露出少見的嫵媚笑容,俯身行禮,說,&ldo;有勞八皇子費心了。&rdo;蕭紀急忙扶住我,手掌的溫熱透過錦衣層層侵入我的面板,我抬眼看他,睫毛翩躚,目若驚鴻。&ldo;八皇子出使西域已有半月之久……昭佩夜不能寐,想來也是掛念皇子之故……&rdo;我斷斷續續的說,然後含羞轉身,疾步走回房內,再不回頭看他。身後的蕭紀只是怔怔的望著我,許是未曾預料,向來生性淡漠,素衣白裙的徐昭佩也會有這般風情。似是一種隱藏的天性。[三]靈香隨我回房,與往常一樣,垂首站在我左後方的位置。我在銅鏡中正好可以看見她低垂的眼。我猛的把錦盒啷鐺一聲扣在桌上,靈香驚得一個機靈,驀的抬頭,正對上菱花鏡中,我似笑非笑的眼。&ldo;你喜歡蕭紀?&rdo;我淡淡的說。談論天氣一半平常。靈香倏的一抖,抬頭驚恐的看我,沒有回答。雙肩微微顫動,簌簌的如落葉。我忽然有些不忍,可是心中的厭惡仍然揮散不去。她跟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被人出賣。縱使我並不愛蕭紀,縱使他們並沒有傷害到我,我也依然無法容忍身邊最親的兩個人揹著我私下來往。&ldo;蕭紀已派人提親,我會應允。所以,你也不再適合留在徐府。&rdo;我直直看著鏡中的靈香,從首飾盒中拿出一支金釵扔在地上,說,&ldo;主僕多年,留個紀念吧。知道你沒有背叛我。只是厭惡這種事情罷了。&rdo;靈香俯身拾起金釵,一滴淚水跌落在地。我想我始終無法忘記,她離去時僵硬的背影和緊握的掌心,指甲刺進ròu裡,有血絲滲透出來。靈香與我相伴多年,除了主僕的身份,也有同齡女子之間特有的微妙關係。我早知靈香不是甘居人下的女子,無奈心比天高,出身下賤。我欣賞她,所以更容不得她在我身上打半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