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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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松鼠這回被嚇壞了，剛從口中取出來的松塔一拋，跑得無影無蹤。那松塔沿著小坡一顛一顛地滾下去，直至被一塊巨石擋住去路，原本巋然不動的巨石被它輕輕一碰，也極緩地挪了一毫。巨石之下兩丈，未凍結的溪水汨汨，鹿群正安安穩穩地飲著水。南束公主放下搭弓的手，噙笑再度看向阿追：&ldo;什麼？&rdo;&ldo;有鹿群會傷到你！&rdo;阿追誠懇道，&ldo;你切莫與旁人分開，那鹿群中公鹿不少，橫衝直撞起來很嚇……&rdo;&ldo;人&rdo;字未出，忽聞一聲沉響，腳下地面猛顫。眾人俱一愕，正自奇怪，山坡那邊萬千蹄音同時踏響，猶如浪潮呼嘯席捲。阿追驚然望去，數匹棕黃色的影子已從山坡那邊闖過來，似乎是受了驚嚇，橫衝直撞的，連同伴也不識得。阿追疾呼一聲&ldo;不好‐‐&rdo;，想馭馬閃避，馬兒卻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皆受了驚，嘶叫著亂蹬著不聽使喚。山坡的那一邊，一枚松塔懸在那巨石原先壓出的淺坑邊緣，悠悠地顫了一顫，被風一推，終於&ldo;啪嗒&rdo;一聲落進了汨汨溪水裡，緩緩地流走了。山坡這側，衝在最前的鹿闖進了人群，身在最邊緣的一男子連人帶馬一起被撞倒後，人群徹底陷入混亂！眼見更多的鹿慌不擇路地闖過來，雄鹿頭上的粗角看著就嚇人，已有數人撞傷。阿追身下的馬雖則溫順此時也已嚇得不聽話，雖未將她甩開但也橫豎不肯帶她衝出，阿追一咬牙，翻身下馬，又一拽那南束公主：&ldo;快跑！&rdo;南束公主本也嚇得無措，只顧和馬較勁，被她這一拽方回過神來，亦翻下馬來。二人拼力往山下跑，受驚的鹿群卻也很快衝了過來！原先覺出不對，正帶人趕至的嬴煥忽覺腳下地面顫抖不止，勒馬遠遠一眺漸次分明的景象，也驚得一震！護衛急呼：&ldo;鹿群驚了！搭箭！&rdo;頃刻間兩側數人弓箭皆搭，齊整的拉絃動作在空中劃出一聲輕輕的&ldo;唰‐‐&rdo;。嬴煥睇視著逐漸壓近的塵煙，目光微凝。滾滾塵煙中除卻衝來撞去的鹿，似乎還有個人影，一時尚看不清是誰，便不知是否值得他這樣涉險救人。便先沉聲道：&ldo;不可放箭。&rdo;鹿群又近了一些，那人影雖仍看不清面孔，卻能分辨出是一襲南束裝束、且是個女子了。嬴煥一驚：&ldo;是南束公主！救人！&rdo;護衛手中弓矢頓向兩旁一傾，鬆手放箭，箭矢有序地齊射而出，南束公主一聲驚叫，定睛去看，卻只是兩旁離她太近的幾頭鹿倒了。她抬頭一看大喜過望，添力快跑了兩步，身後忽一聲：&ldo;小心！&rdo;阿追眼看著追近的一頭雄鹿甩著鹿角擋開阻隔，已來不及躲閃，伸手忙將南束公主推開，肩頭卻陡一陣劇痛傳到腰間。嬴煥這才看見她也身在其中，心中驟搐，揚鞭喝馬：&ldo;駕！&rdo;眾護衛不及阻攔，他已踏進那一片煙塵裡。南束公主跑到這邊被護衛擋住後，回頭一看也是愕然：&ldo;這怎麼辦？&rdo;戚王置身其中，煙塵又已近得擾人視線，再放箭是決計不行的了。一眾護衛只得在鹿跑近時拔劍斬殺，抵擋得頗是艱難。差出幾人去護戚王，餘下的護住南束公主，人人俱是齊心吊膽。嬴煥屏息在塵土裡辨了一番，終於尋到了阿追。她似是受了傷，跌在地上使不上力氣，一點點往路邊蹭，旁邊時有瘋了一樣的鹿踏過，危險得很。&ldo;女郎！&rdo;他一喊。阿追聞聲回頭一望，見是戚王頓鬆口氣，當即撐身站起要往他這邊來，卻是脊背一酸又摔回去，痛得眼花間似見一匹雄鹿正衝過來，下一腳就要踏在她身上！阿追雙眼緊閉心呼&ldo;完了&rdo;，絕望等死卻沒等到痛感，只風聲一劃而過，溫熱的液體揚灑臉上。她怔了怔，鼓起勇氣將眼睛睜了個fèng，入目便是一頭鹿躺在身邊掙扎著死去，頸間一道割傷還冒著血。她方知鼻邊縈繞不覺的血腥氣是怎麼回事，抬手一抹果真一臉鹿血。撐起身再四下看看，尋到了那個還在和鹿群拼殺的身影。嬴煥身上其實弓矢齊備，但眼下距離太近無暇搭弓，只一把佩劍在手。趕來的護衛正被鹿群阻得一時無法近前，他也不見懼色，在她身邊方圓一尺的地方身形敏捷地繞著，傷不到她的鹿他也不理，誤撞過來的則皆死於箭下！片刻工夫裡，阿追左邊掉個蹄子、右邊落個鹿頭，俄而又一道鮮血從她頭頂越過，她一時卻連害怕都想不起，只盯著那道身影看得挪不開眼，僵著身子暗罵自己必是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