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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詞是被兩個家丁扶進來的，兩個家丁都神情緊繃，看上去用了十成的力氣去扶她。她卻自己半分力也不使，神情渙散地任由二人擺弄著。已散亂開來的長髮看上去毛躁，一支勾在亂髮間未能完全脫落的髮釵低垂著，和它的主人看上去一樣沒有生息。她身上搭了件薄斗篷，從胸前的褶皺處依稀能判斷出她的手緊攥在那裡。行走間步子混亂，斗篷前面時有開合，眾人便得以看見……那原該平整服帖的曲裾交領凌亂地敞著，幾乎能看到她的鎖骨了。眾人皆是難以震驚的神色。&ldo;縷詞這是、這是……&rdo;同為歌姬的聆琴磕磕巴巴半天，怔然而道，&ldo;莫不是碰上……地痞流氓了？&rdo;一語道出眾人皆有的猜測。那情狀已太容易想到，縷詞這是被人非禮了。齊伯很快聞訊趕到。大抵是聽說縷詞正在虞氏房中、且衣冠不整，他便沒有再往裡走。差了人去請虞氏出來，虞氏很快就到了前院，向齊伯一福，神色焦灼：&ldo;齊伯。&rdo;&ldo;到底怎麼回事？&rdo;齊伯問道，虞氏喟嘆搖頭：&ldo;還不知道。縷詞什麼也說不出來，同去的絲緞也嚇得夠嗆，磕磕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rdo;齊伯眉頭深皺，重重地嘆出一口氣來。&ldo;不過，聽絲緞的意思……&rdo;虞氏眉眼稍垂，聲音硬了幾分，&ldo;那巷子雖偏，但縷詞又喊又叫，也是引來了旁人圍觀的。大概免不了有人知道她們是……&rdo;&ldo;唉……&rdo;齊伯又一聲嘆氣沉重。紅衣一顆心都揪著。於女孩子而言，若把各樣不幸排個序，這樣的事大概至少可以排進前三。這在現代都是那麼多人承受不了的事。偏這還是古代，思想保守那麼多，遭遇了這般橫禍……還未及再多想什麼，就忽聽齊伯道了一句：&ldo;去平康坊尋個好去處，送她去吧。&rdo;剛緩過神來的紅衣再度驚住。虞氏卻應得很平靜，好像一切都正常如所料一般地道了聲&ldo;是&rdo;，又主動說：&ldo;會叫人來給絲緞驗身的。&rdo;齊伯點了頭。紅衣心驚得平復不下來‐‐平康坊，那是……青樓齊聚的地方。☆、清白齊伯在片刻的安靜後又發了話：&ldo;讓她歇一歇，著人收拾一下，就去吧。&rdo;一句話，幾乎定了縷詞接下來的人生。&ldo;怎麼能這樣！&rdo;紅衣脫口而出，心下愈感費解，一頓又道，&ldo;不是該報官、等著官府緝拿兇手才對麼？！&rdo;還沒聽說過出了強姦案，把受害者送去妓院了事的呢！眾人一併看向她，一個個的目光，都好像她的想法很奇怪。&ldo;身子都不乾淨了，怎麼留在席府做事？&rdo;虞氏蹙著眉反問她，紅衣一怔，即道：&ldo;她又不是公子的妾室，歌姬而已，和是不是完璧有什麼關係？！&rdo;&ldo;那如是公子日後看上她呢？到時候怎麼辦？&rdo;虞氏又道。紅衣簡直覺得這個邏輯不能理解。&ldo;先稟了公子便是，公子若是介意，自然不會納她為妾啊！&rdo;她覺得這才是因果清晰的想法，齊伯的下一句話卻讓她腦子裡一懵：&ldo;這樣的事，怎麼能拿去髒公子的耳朵？&rdo;紅衣愕然地滯了滯，而後不可置通道：&ldo;為了不給公子添堵，就索性糙菅人命麼？！縷詞已經那個樣子了，送她去青樓，和逼死她有什麼兩樣！&rdo;&ldo;這是哪來的話！&rdo;虞氏面顯慍色，上下一睇她，笑意森寒，&ldo;席府從來沒出過這樣的事，與她同去的絲緞也沒事。獨她一個，還不是自己不安分，去了青樓恰合她的意‐‐若當真無辜，自盡以證清白就是了。&rdo;於是說著緩了口氣，下頜微抬，目光掃過一眾歌舞姬，冷峻地提點著：&ldo;日後都給我安分點兒，出了這樣的事，傳出去折了席府的顏面，就都是一樣的下場！&rdo;紅衣驚得倒退了一步。榮譽謀殺！她腦海中閃過這從前只在宗教書籍上讀過的詞條，心裡狠狠一墜。是了……她正在目睹一項榮譽謀殺。為了挽回一個家族的&ldo;榮譽&rdo;而殺死所謂&ldo;不貞&rdo;的人，哪怕這個人本身已是最可憐的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