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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與寧熙的視訊通話,蔣正璇揉著脖子抬頭,瞧見右邊不知何時擱了一杯牛奶。手緩緩地觸碰上去,熱熱的,猶有餘溫。她若是在忙碌的話,他總是會做自己的活兒,或者坐在一邊靜靜地陪著她,安靜得像空氣一般,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也有的時候,他會取過她擱在一旁的設計稿圖,若有所思地盯著端詳。猶記得寧熙透過快遞寄來第一件她設計的樣衣成品的時候,她展開在聶重之面前,竟在他的眼底深處看到灼熱的驚喜和歡欣。她問他:&ldo;要不要穿給你看看?&rdo;聶重之重重點了點頭。那是一款歐美風的休閒風衣,墨綠的顏色。她穿著出來的時候,聶重之的視線便擱在了她身上,再沒有移開。她轉著圈,問他:&ldo;好不好看?&rdo;聶重之愣了愣,方吐出了兩個字:&ldo;好看。&rdo;聶重之其實一直是知道的,蔣正璇早已經不是舊時的模樣了,可在那一天,他卻第一次真正意識到,這個一直被人捧在手心上的璇璇,此刻已經成長成為才華出眾、自信明媚的溫暖女子。所有的人都在進步,唯獨他在退步。她隨時都會離開,他能與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有限的。那一天,聶重之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此時,在蔣正璇的視線盡頭,可以看到聶重之在廚房裡頭忙碌的身影。自從在魯醫生那裡知道那個日期後,如今的她,這樣望著他,每每都覺得心裡百味雜陳。似有感應一般,聶重之回過頭,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他淡淡微笑:&ldo;餓了吧?馬上可以吃飯了。你先把熱牛奶喝了。&rdo;蔣正璇依言捧起瓷杯,緩緩喝起來。聶重之從廚房出來:&ldo;家裡很多東西都快沒有了,下等我要去採購,你要不要一起去?&rdo;蔣正璇:&ldo;好啊,不過得我把手上的活兒做完,我們晚點兒再去。&rdo;聶重之輕輕地說了一個&ldo;好&rdo;字。寧城的深冬,北風呼嘯,天氣極陰冷,兩人穿得厚厚實實的,羽絨服、圍巾、手套全副武裝地逛著去超市。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蔣正璇忽地停下腳步,對著聶重之微笑:&ldo;我們今天別回家做飯了,在外頭吃好不好?你身上還有多少錢?&rdo;大約很少有像她與聶重之的關係,同居一室,看似戀人卻不是戀人;說是朋友,卻又不是朋友。兩人更是刻意地迴避過去,從不提及。蔣正璇也不懂這種關係是什麼,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聶重之從四個口袋摸出了幾張紅紅的毛主席,還有好些皺皺的零錢。蔣正璇把手伸到他面前:&ldo;給我,以後我來負責管錢。&rdo;以她的直覺和判斷,他應該已經沒有可以典當的東西了。聶重之怔了怔,才緩緩地把錢擱到她手心。蔣正璇在路邊一張一張地展開,在聶重之掌心一張一張地疊著數,最後,抬頭燦燦一笑:&ldo;哇,這裡還有五百六十五塊四。看來,你今晚得請我吃好吃的。&rdo;至少這個數字比她想象的要多。這點兒小錢過往還不夠她做半次美容的呢,可現在,這點兒錢足夠他們兩個豐衣足食地用十天。蔣正璇忽然覺得自己好奇怪,她的要求居然可以低到如此程度。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覺得日子這樣子過下去也不錯。再有錢,亦不過一日三餐,現在也仍舊是一日三餐,而且他的廚藝一點兒也不比大廚差。身邊經過了一對衣著普通的男女,似在討論有趣話題,手牽著手,含笑考離他們漸漸遠去。這麼世俗地在街頭一張一張數著鈔票的女子,真的是璇璇嗎?聶重之一時不由得痴了。她應該是穿著精緻美衣,揹著名牌包包,每天悠閒地逛街吃飯、購物、旅行,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的洋娃娃。她可以有千百種模樣,但都不該是如今這樣子的!這都是因為他,是他拖累了她。只要她離開了他,便會恢復到往日洋娃娃的生活了。她應該快要離開他了吧?日出到日落,日落到日出,每過去一天,他便會覺得距她的離開又近了一天。很多時候,他會想:就讓他的病永遠不好吧,那樣的話,她就會永遠陪著他了。可回過神,他便會啞然失笑,知道是自己奢望了。她怎麼可能永遠陪著他呢?她總有一天要走的。蔣正璇見他還是一副傻傻的模樣,伸出手戳了戮他的胳膊:&ldo;走吧,我想想看吃什麼?對了,等下去超市的時候,記得提醒我一下.我要買本小本子記賬。以後啊,家裡大大小小的開銷。都要記賬。&rdo;她說家裡,她說以後她負責管錢,她說以後家裡都要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