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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鈴鐺初次進京,歡天喜地,先還怯頭怯腦,等到滿街逛了兩日,她吸取了許多摩登知識,絲襪也穿上了,頭髮也燙捲了,衫子做成喇叭袖口,露出一大截子手臂。聶人雄無心管她,終日獨自出入馬總長公館。雙方嘀嘀咕咕的密謀幾日之後,他心中有了主意,表面上卻是清閒下來。這天清晨陽光明媚,他在衛士的簇擁下離開飯店,要領著小鈴鐺去遊頤和園。這樣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坐在汽車裡就有些浪費春光,非得騎馬才最適合。田副官去馬公館借來十幾匹高大威武的好馬,眾人吃飽喝足之後抖擻精神,騎上駿馬便往西直門趕。一路分花拂柳的到了頤和園,因小鈴鐺騎馬騎得累了,所以聶人雄賃了一隻小船,先來遊湖。兩人乘著小船,在昆明湖上漂來蕩去。小鈴鐺忙著欣賞湖光山色,聶人雄卻是隨手撿起船上一份報紙,百無聊賴的翻開閱讀。讀著讀著,他身上忽然一冷。他看到了衛英朗與陸柔真的結婚啟事,典禮日期,就是今天。煌煌烈日失了溫度,碧草鮮花也褪了顏色。聶人雄抬頭望向連綿青翠的萬壽山,耳邊依稀響起了喜氣洋洋的鞭炮聲響。一碧如洗的長空之下,萬丈陽光從天而降。多麼好的天氣啊,於他卻是萬箭穿身、無處可藏!將那份報紙緩緩投入水中,他雙手合什舉到眉心,對著遠山上的佛香閣低下了頭。無端的憶起一句佛經,彷彿是&ldo;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rdo;。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不記得了。他還在愛著她,只可惜,沒了資格。與此同時,陸柔真穿著喜紗,已經坐進了迎親的花汽車中。婚禮還是辦在了北京,因為衛家在北京有宅有院,老親戚老朋友也都在此地。兩家都不是很古板的家庭,如今的新娘子們皆穿婚紗,陸柔真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白紗依舊入不了衛夫人的眼,那也好辦,換成粉色的喜紗也就是了。喜紗的尺寸在一個月內改了兩次,因為陸柔真在眼看著消瘦。家裡上下都打趣她,說她臭美,一頓飯只吃一點水果。她很寬容的承認自己是在臭美,因為&ldo;冬天胖了許多呀&rdo;。大家都說她嫁得好,所以她就更要做出好樣子來給人看。她沒有食慾也沒有精神,可是不能讓人知道。知道了,就要生流言,生是非。她從早到晚的強顏歡笑,無論如何不肯輸這口氣。花汽車開起來了,衛英朗穿著黑色大禮服坐在一旁,頭髮向後梳得一絲不苟。陸柔真不看他,他也不看陸柔真。一對金童玉女並肩而坐,呆若木雞。陸柔真其實在半個月前,就不想嫁給衛英朗了。衛英朗的言談舉止,表面上看起來還是老樣子,每隔個一兩天,也照例是要到陸柔真的房內打個卯。小荷在院子裡向他打招呼,他和和氣氣的微笑答應,一點紕漏也不出。可是關了房門之後,他便不一樣了。他坐在這邊的椅子上,陸柔真坐在那邊的沙發上,之間隔了老遠的距離。陸柔真知道是自己愧對了人家,極力的想要沒話找話來說,她說,衛英朗就聽著;她不說,衛英朗也不問。她抬頭,衛英朗就把目光移開;她低頭,衛英朗又開始繼續審視她。衛英朗不肯和她對視,心靈的交匯自然也早停了,彷彿她的眼睛裡藏了汙穢惡魔、不堪入目。陸柔真察覺出了他那若有所思的窺視,一直忍著,直到忍無可忍。她站到衛英朗面前問他:&ldo;詹森,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偷偷的看我?&rdo;衛英朗把臉扭開,神情幾乎堪稱痛苦。十四年的愛情,無法言喻的純潔與完美,水晶一樣彩虹一樣,史詩一樣絕唱一樣,原來卻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並沒有什麼天生一對天作之合,有的只是女人要私奔,男人做王八。衛英朗覺得沮喪,覺得噁心。可是這段愛情生在骨上長在肉中,甩不開擺不脫,如果當真離了陸柔真,那他自己也會去了半條命。越是親近的人有了變化,感覺越是詭異恐怖。陸柔真去找了父親,把衛英朗的樣子一五一十描述出來,末了哭訴道:&ldo;爸爸,我現在很怕他,能否將婚禮暫緩幾個月?&rdo;陸克臣沉著面孔反問:&ldo;你還有臉說這種話?&rdo;陸柔真立刻蒼白了臉‐‐父親從未這樣嚴厲的對待過她。太平日子過得久了,她竟然忘了自己是戴罪之身。陸克臣把三女趕走之後,心中難過之餘,又有些得意。一樁驚人醜聞被他一手壓了下去,這也算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