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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穿透他的右臂,帶出一串血花。起身之後背過左手,他從後腰皮帶上拔出一把手槍,直接對準了衛英朗的眉心。這個時候,陸柔真衝到了兩人之間。陸柔真面對著聶人雄,就見他整條右臂都被鮮血浸透。發瘧疾似的顫抖起來,她在漫漫的絕望與痛楚中,卻是發出了異常清冷的聲音。&ldo;沐同。&rdo;她說:&ldo;你走。&rdo;她還說:&ldo;我後悔了,你走。&rdo;聶人雄似乎並未覺出疼痛:&ldo;你後悔了?&rdo;陸柔真凝望著他。月光之下,雪原之上,她只有他。可她須得硬下心腸,作出回答。&ldo;我後悔了。&rdo;她說,聲音冷而沙啞。聶人雄緩緩放下手槍,彷彿難以置信:&ldo;你後悔了?&rdo;陸柔真直著目光看他,看一眼,是一眼;看一眼,少一眼。&ldo;我後悔了。&rdo;聶人雄沉默半晌,最後卻是笑了一下,撥出的熱氣結成白霧,繚繞在他與她之間。晃著高個子轉過身去,他低頭走向汽車。在陸柔真面前,他永不耍賴。她後悔了,他就走開。陸柔真走的時候不後悔,回的時候也不後悔。許多年後想起今夜,她依舊是不後悔。為了愛情,為了幸福,她放下一切追逐過了。她並不是沒有做,她只是沒成功。和陸克臣並肩坐在冰箱一樣寒冷的汽車裡,她嗚嗚的大哭出聲,哭得純粹而又死心塌地,是認命了的模樣。陸克臣閉著眼睛向後靠去,一手抬起來捂住心口。其實心臟沒什麼不適,倒是方才撲倒一跤,磕得膝蓋有些疼痛。女子到底是心軟,他想,只是自己這個父親也當得滑稽,竟然要用苦肉計來挽留女兒。微微睜開一隻眼睛,他暗暗瞥向身邊女兒。三女從小穩重,彷彿只在親孃去世之時曾經這樣嚎啕過。眾多兒女皆是庸人,唯獨這位三女溫柔嫻靜,頗有薛寶釵的風範,沒想到也是假象。好孩子一旦搗起壞來,往往更具有破壞力。陸克臣閉了眼睛,忽然覺得很煩。汽車進城之後,陸克臣坐直身體,懶得看她:&ldo;柔真,回去之後不要露出行跡,就說是和英朗看燈去了。&rdo;陸柔真哽咽著答了一聲,隨即猛然想起一件大事:&ldo;爸爸!&rdo;她這一聲來得很急,讓陸克臣扭頭望向了她:&ldo;嗯?&rdo;陸柔真壓住了抽泣,強掙著說出整話:&ldo;爸爸,沐‐‐聶人雄已經把結婚啟事發去報館,明日晨報上面就會登載出來了。&rdo;陸克臣聽了這話,花白頭髮幾乎豎了起來。他們父女都是天生一雙淺淡透明的大眼睛,夜裡睜圓了,簡直讓人聯想起貓。老貓一樣瞪視了女兒,陸克臣的表情幾乎偏於猙獰:&ldo;什麼?!哪家報館?&rdo;陸柔真嚇得向後縮了一下:&ldo;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過我。&rdo;陸克臣在暴怒之下猛一跺腳:&ldo;停車!&rdo;領頭汽車驟然剎住,後方汽車也隨之停下。陸克臣推開車門跳下去,一瘸一拐的往後跑。陸柔真回頭望去,就見他踉蹌而又靈活的跳上了衛英朗的汽車。殿後的張世林則是趕了上來,坐上前方副駕駛座。汽車再次發動,張世林不帶感情的側身說道:&ldo;三小姐,老爺讓我先送您回家休息。&rdo;陸柔真悄悄回到家中。小荷還在開著電燈等她,這時連忙迎接上去:&ldo;三小姐,您去哪兒了?&rdo;陸柔真披著長長的捲髮,又故意低下了頭。裝成受寒的樣子咳了兩聲,她含糊說道:&ldo;看燈去了。&rdo;然後她便急急的走去更衣洗澡,攏著睡袍鑽進被窩,她不知道父親能否追回那封啟事。臉皮忽然厚了起來,心腸也忽然硬了起來,她淡漠的想:&ldo;管它呢!&rdo;大不了就是被衛家退婚,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家門,大不了就是一死。所以,管它呢!陸克臣和衛英朗這一夜,在城裡都跑瘋了。紙終於是包不住了火。儘管幾家有名報館派出工作人員趕往印刷廠,在結婚啟事一欄開了天窗;然而凌晨天亮之時,街上報童高喊號外,訊息還是擴散開了。陸克臣蒼白著臉色,找了紙筆坐在車中當場擬稿,趕在晚報排版之前送往各處報館,嚴厲痛斥了聶人雄的造謠行為。然後他帶著衛英朗回到家中,叫來張世林吩咐一番。張世林會意退下,四處散播訊息,說是老爺現在已然暴怒,要去熱河找聶人雄拼命。而家中上下正對著報紙納悶,聽了這話,才知道是老爺和聶人雄爭鬥,又把三小姐給裹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