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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拜山的笑容是溫暖而坦蕩的，裡面略帶了一點很慈愛的無可奈何：&ldo;你對我何必要打啞謎？不願意我帶女人回來，嘴上卻又不肯說，非要到會上去發脾氣。何苦來？&rdo;何司令覺得藍拜山這是在譏諷自己，有心抄起鞭子抽他一頓，可是……抓起手套和馬鞭，面無表情的何司令起身就走了。來去如風，也如精神病患者。藍拜山卻滿不在乎‐‐何司令願意同他耍點小性子，因為只有他能哄著他高興。這在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他同何寶廷之間的關係是何等的親密。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者，說的就是他這個無兵無錢的藍參謀長了。何司令回了自家，一顆心好像是被人捏住了，松一會兒緊一會兒的，自己全做不得住。煩惱沮喪之下，他頗想一把火把房燒了，然後再去宰了藍拜山。藍拜山自始自終都是在逗他，他看出來了！趙小虎心驚膽戰的跟在他後面：&ldo;司令，要不要現在吃晚飯啊？&rdo;何司令回身推了他一把。趙小虎離他遠了一點：&ldo;那你吃核桃嗎？&rdo;何司令摘下頭上的軍帽，用盡全力擲向趙小虎的臉。趙小虎見這暗器沒有殺傷力，就老老實實的站著不肯躲，捱了這麼輕描淡寫的一下子打擊。&ldo;那你想怎麼著啊？上床睡覺？&rdo;何司令坐在那把老式椅子上，雙手抱住了頭，口中喃喃道：&ldo;我不想活了！&rdo;趙小虎聽了，一點也沒害怕：&ldo;你又不想活啦？我知道，肯定是藍參謀長惹你生氣了，是不是？&rdo;何司令演話劇似的仰頭望天，長嘆一聲：&ldo;他那心裡都在想什麼呢？我怎麼就是一點兒也猜不到？小虎，你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rdo;趙小虎很乾脆的答道：&ldo;壞人。&rdo;何司令驚奇的望著他：&ldo;壞人？&rdo;&ldo;你跟他好，你就看不出來他的壞處；就算是看出來了，也不覺著壞。你甭問我了，我也不樂意在人後嚼舌頭。&rdo;何司令點點頭：&ldo;好，很好，你也不對我說實話。&rdo;趙小虎一撇嘴，走到桌邊給他倒了碗熱茶，敞了杯蓋，晾著。何司令心裡有許多話，亂糟糟的一起頂在喉嚨裡，爭先恐後的想要面世，也不顧外界有沒有聽眾。真是憋悶的沒法子了，他只好起身一把抓住趙小虎的手腕，嘴唇哆嗦著說出了這麼一句話：&ldo;你看著吧，他要是敢不跟我，我就一定殺了他！他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爸爸養的狗崽子罷了，現在跑到我這裡裝、裝、裝他媽的……&rdo;何司令說不下去了，這種異常的激動讓他的精神瀕臨崩潰，除了五指緊緊的抓住趙小虎那結結實實的手腕子之外，他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再沒有一個可依靠處。神情也依舊是木然的，只有一雙眼睛閃閃爍爍，彷彿靈魂就全部藏在那裡面了，叫囂著要噴薄而出一樣。趙小虎見他鬧的出奇，就有點怕了，伸手去拍他的手臂：&ldo;司令，你怎麼了？你坐下，坐下再說。&rdo;何司令果然身體僵硬的後退一步，然後直直的坐進了椅子中，那手還攥著趙小虎的腕子：&ldo;我不想活了！&rdo;他忽然拔高了一個調門，大聲喊道：&ldo;我要回家！狗養的混賬！我操你們的媽！我要回家！&rdo;這一句罵完，他已經叫破了喉嚨。趙小虎呆呆的望著他，發現司令的眼中有了淚。&ldo;他可憐。&rdo;趙小虎想：&ldo;沒人真心對他好。夜裡抱著枕頭睡覺，他是真正的孤苦伶仃。&rdo;何司令吵完這一通之後，精疲力竭，仰靠在高而堅硬的椅背上，一張白臉上愈發的沒有一絲生氣，只有那睫毛偶爾的一顫，方能表明他還是個有血有肉的活物。他這個樣子，說是休息也可，說是瀕死也可。而趙小虎輕輕的扳開了他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指，然後回身去桌邊拿了熱茶，角度正好的送到他唇邊：&ldo;司令，喝一口？張嘴就成！&rdo;司令張了嘴，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掉了半杯茶。茶水所傳遞來的一點熱量活泛了他的身心。他坐正了身體，目光像刮刀似的，在趙小虎的臉上擦了一下。趙小虎又是一撇嘴：&ldo;這回睡覺吧？&rdo;何司令很疲憊的低下頭：&ldo;睡吧。醒著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rdo;何司令發瘋完畢之後，摟著他心愛的大枕頭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時，他懶洋洋的起了床，發呆打哈欠洗漱更衣，然後神清氣爽的走進客廳，開始這一天的會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