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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知道雷督理是什麼時候來的!雷督理把雙臂環抱在胸前,倚著門框站著,距他僅有咫尺之遙。他大驚之下,一口粗氣沒收住,呼的一聲,全噴到了雷督理臉上。雷督理愕然的看著他,倒是沒翻臉。 一箭雙鵰張家田圓睜二目看著雷督理,又下意識的抬手,把自己下半張臉都狠抹了一把。他想起來,自己中午沒趕上午飯,就吃了三個乾巴巴的大燒餅。只吃了燒餅的嘴,加上消化良好的腸胃,應該不至於噴出燻人的濁氣來。可雷督理明顯是個挺講衛生的人,而自己那口粗氣也確實是全噴到他臉上去了,不管怎麼講,自己這行為都屬於招人煩。張家田自覺著完全不佔理,所以靜等著雷督理開口罵人。可雷督理看了他一眼之後,便扭頭繼續盯起了那名副官。副官正在端詳著鋼琴的位置,大約是覺著擺得很正了,轉身對著雷督理一立正:&ldo;大帥,鋼琴擺好了,請您示下。&rdo;雷督理反問道:&ldo;好了?&rdo;副官連忙回頭去瞧,雷督理不等他瞧出端倪,又問:&ldo;你看呢?&rdo;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張家田感覺他像是在問自己,但是又覺得不可能。扭頭看著雷督理,他和雷督理對視了兩秒鐘,然而依然是不能確定,故而抬手一指自己的心口,做了個口型:&ldo;我?&rdo;做完這個口型,他又是一陣後悔‐‐哪有這麼和督理大人說話的?這不是找死麼?然而雷督理依然是沒翻臉,只一點頭。張家田得了肯定,於是慶幸之餘吸取教訓,決定少說多做。對著鋼琴瞟了一眼,他隨即走上前去,招呼一名士兵道:&ldo;兄弟,幫我一把!&rdo;張家田帶著人,將鋼琴向一側牆壁移了半寸,屋子果然瞧著順眼了許多。這回搓著通紅的雙手,他轉向雷督理,雖然是知道自己這回沒有出岔子,但依然是緊張,&ldo;如站針氈&rdo;。雷督理揮手做了個斥退的手勢,然後進屋走向了那架鋼琴:&ldo;你是新來的?&rdo;張家田剛要隨著副官等人一起離去,忽然聽了這句話,慌忙又站了住:&ldo;是,我昨天才來的。&rdo;眼角餘光瞥著副官和士兵們都敬禮出門去了,他自覺著是被那幫人拋在了這裡。而雷督理轉身靠著鋼琴站住了,又道:&ldo;我家的家庭教師,葉小姐,對我提起過你,說你是她的鄰居。&rdo;張家田垂頭陪笑:&ldo;是,我家和她家是一條衚衕裡的,我倆早就認識。&rdo;說完這話,他想抬頭,但是硬管著自己沒抬頭。目光向下直射著,他看見雷督理那雙鋥亮的皮鞋陷在厚地毯裡,皮鞋上面是灰色的褲子,褲線筆直。&ldo;你家不如她家?&rdo;雷督理又問。張家田剛聽到這話,沒反應過來,一愣之下,不知不覺的稍微的抬了點頭。緊接著明白過來,他盯著雷督理的胸膛答道:&ldo;是,她家原來生意做得不小,有兩家鋪面呢。我家……我爹就是個販糧食的,他和我娘沒的還早,我自己也沒什麼出息。&rdo;當著雷督理的面,他覺得自己犯不上撒謊。這個天氣,他熱得汗流浹背,雷督理卻還在襯衫外面套了一件毛線背心,瞧著一點兒熱的意思都沒有,於是他懷疑雷督理大概身體不大好,所以格外畏寒。雷督理繼續問:&ldo;你家裡還有兄弟姐妹嗎?&rdo;&ldo;有個哥哥,跟我似的,也沒什麼出息,還總闖禍,去年逃了,現在不知道死活,一直也沒音信。&rdo;話音落下,他覺得雷督理彷彿是慢慢的點了點頭。房內靜了下來,雷督理側過上半身,左手插在褲兜裡,右手的手指在鋼琴蓋子上敲了幾敲,垂著眼簾盯著手指,他又問:&ldo;你讀過書沒有?&rdo;&ldo;認識幾個字,但是……小時候淘氣,坐不住板凳,也沒正經念過什麼書。&rdo;說完這句話,張家田聽出雷督理絲毫沒有藏怒,完全只是想盤問盤問自己的來歷,不由得把心往下一放,胸中清朗暢快了許多,視線繼續向上走,他這回敢於直視雷督理的喉結了。&ldo;怎麼想起當聽差了?&rdo;雷督理轉向他,又問。張家田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把自己那點心思火速的捋了一遍,他低頭一笑,答道:&ldo;大帥問我,我不敢隱瞞。其實我是奔著葉春好來的。原本我高攀不上她,是她家後來破產了,我才有了對她好的機會。我對她好,她對我也挺好,但她總覺得她唸了好些年的書,不能白念,非要自立。我攔不住她,又不放心,只好跟著她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