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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府葉春好回了屋子，把那兩隻蘋果放回桌上，蘋果各自都摔傷了一塊皮，但還不至於不能吃。她坐下來看著那兩隻蘋果，心裡想這蘋果本是要給二哥送去的，二哥沒吃著，反倒被他拿去了一個。這事可別傳出去才好，要不然讓人以為我避著三姨太太跑出去給督理送蘋果，豈不成了醜話？想到這裡，她心裡竟是存了一份彆扭，無論如何排遣不開，直到下午到了上課時候，她才漸漸的把這念頭丟了開。在對門的西廂房裡，她教三姨太太讀書寫字，以及最簡單的英文‐‐現在摩登的青年都會講幾句洋文，不懂得洋文，在番菜館子裡點菜都不方便，所以三姨太太立下決心，必要學幾個洋詞兒裝裝門面不可。將幾個英文單詞彎彎繞繞的寫了滿篇子，三姨太太覺著手累了，便要下課休息。葉春好走到她跟前坐下來，開口說道：&ldo;三姨太太‐‐&rdo;三姨太太當即對她一舉拳頭：&ldo;揍你！你叫我什麼？&rdo;葉春好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笑了。三姨太太的孃家姓林，閨名叫做林燕儂，論年紀也才二十歲剛出頭，所以她定要葉春好喚自己一聲姐姐。葉春好方才一時忘了，這回就笑道：&ldo;好好，你別動武，我重叫你一聲燕姐就是了。我問你，等會兒吃過了下午茶，你是不是還要出去玩兒？&rdo;三姨太太把胳膊肘架在桌子上，託著腮往窗外看：&ldo;天氣這麼好，在家裡怎麼呆得住？&rdo;&ldo;那今天我就不奉陪了。我想溫溫書。&rdo;三姨太太生著一雙嫵媚的丹鳳眼，這時黑眼珠就悠悠的在眼皮下一轉，望向了她：&ldo;溫書？我還燙書呢！書本子有什麼好玩的，值得你翻來覆去看？&rdo;葉春好答道：&ldo;我只是偶爾一天不陪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你也不缺我這一個陪客，督理不是總在戲園子裡等你嗎？你們兩個看戲，不是正好？&rdo;三姨太太抿嘴笑：&ldo;傻子，誰告訴你是他等我的？&rdo;葉春好看她不是好笑，就把臉一扭：&ldo;我管你們夫妻兩個是誰等誰呢，誰等誰不都是一樣？&rdo;三姨太太拿著腔調，嘆了口氣：&ldo;夫妻？你這話倒真是高抬了我。我的事就先不要提了，我只問你，你看大帥怎麼樣？&rdo;葉春好立時警惕起來，但是臉面平靜：&ldo;我統共只見了他幾面，哪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呢？不過看著倒是挺和藹的。&rdo;三姨太太嘻嘻一笑：&ldo;不委屈你吧？&rdo;葉春好怔了怔，隨即把臉一板：&ldo;燕姐，你再亂講，我可惱了。&rdo;三姨太太睜大眼睛，做了個天真無邪的模樣：&ldo;惱什麼呀？你沒聽過這麼一句話，叫做&lso;寧為英雄妾、不做匹夫妻&rso;嗎？難不成，你願意出去嫁個平常的大學畢業生，一個月賺二三十塊錢薪水，連個老媽子都僱不起，窮得要什麼沒什麼？&rdo;&ldo;我也沒想嫁大學畢業生。&rdo;&ldo;那‐‐難不成，你心裡的人，是昨天門口那個聽差？&rdo;&ldo;越發胡說了！&rdo;三姨太太點了點頭：&ldo;我說嘛！你這樣如花似玉的人，還念過書，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和個聽差好。&rdo;葉春好紅著臉道：&ldo;你別盤問我了，我實話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想嫁人。當今女子嫁了人的，有幾個是為了愛情？就算是自由戀愛結的婚，婚後男子喜新厭舊，那愛情也早淡了、沒了。&rdo;三姨太太笑吟吟的看著她：&ldo;然後呢？&rdo;&ldo;我看婚姻這種事情，對女子並沒有什麼好處。&rdo;&ldo;怎麼沒有好處？&rdo;三姨太太笑眯眯的反駁：&ldo;好比我吧，我在孃家，也無非是能吃飽穿暖而已，可是自從嫁到了這裡，好吃的是吃盡了，好穿的是穿盡了，好玩的也玩盡了，這不就是嫁人的好處麼？&rdo;葉春好沉默了片刻，末了還是一搖頭：&ldo;你沒有自由。&rdo;三姨太太一攤手：&ldo;我要自由有什麼用呀？&rdo;葉春好繼續搖頭，心裡還有更激烈的話，但是不肯說，怕把話說狠了，會得罪人。三姨太太見她不言語，索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壓低聲音笑道：&ldo;實話告訴你吧，大帥挺喜歡你的，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思‐‐&rdo;葉春好半輕不重的一拍她的手背：&ldo;你方才這話，我就當沒聽到，你也別再說了。你再說，我就當你是要攆我走了。&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