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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真想不出來。&rdo;他告訴雷督理:&ldo;自從跟了大帥,我就過上了好日子,沒有什麼想要的了。&rdo;他這話讓雷督理大笑起來:&ldo;嘉田啊嘉田,你可真是個小孩兒!&rdo; 醇酒婦人張嘉田跟著雷督理往大門口走,雷督理在前頭走多快,他比雷督理落後一步之遙,也走多快。兩人步伐一致,雷督理沒在意,他卻是留心到了,又想起自己先前似乎從來不曾和誰這麼一致過,便覺得這大概是一種心有靈犀。為什麼他和雷督理會心有靈犀?不知道,大概是天註定。方才雷督理問他要什麼,他老老實實的什麼都不要,結果逗得雷督理大笑了一場。笑過之後,雷督理忽然有了幾分餓意,家裡的廚房是日夜開伙的,張嘉田聽他餓了,立刻就要派人去給廚房傳話,但雷督理沒讓他去:&ldo;家裡大師傅的手藝,沒什麼意思,吃夠了。&rdo;張嘉田聽了這話,立刻又張羅著要走:&ldo;那我出去讓人預備汽車,您下館子去?&rdo;雷督理站起身,讓他去衣帽架上把自己的軍裝上衣拿過來:&ldo;館子也沒什麼吃頭,乾脆咱們去俱樂部,嚐嚐那邊的番菜。&rdo;張嘉田聽到了&ldo;咱們&rdo;二字,便是美滋滋的,強忍著沒笑,並且口中也汪出了口水來‐‐俱樂部是個吃喝玩樂的高階場所,裡面提供的飲食自然也是精緻的,尤其裡面做西餐的大師傅,確實都是金髮碧眼的洋毛子,單從廚子的人種論,也可知那西餐一定地道。雷督理披了軍裝上衣,帶著他往外走,然而剛走到大門口,卻是另有一對嬋娟相挽著從另一條路也走了過來,正是葉春好和三姨太太。張嘉田一瞧見葉春好,登時就笑了,而葉春好先向雷督理問了好,順勢抬眼,也向他一笑。張嘉田笑微微的橫移目光,從葉春好看到了三姨太太。目光停在三姨太太身上,他被三姨太太的新式燙髮吸引住了‐‐三姨太太今天沒有偽裝女學生,穿一身水紅色喬其紗旗袍,齊根露著兩條雪白胳膊,這就已經比葉春好鮮豔奪目十倍了,偏還把頭髮下半燙成了蓬蓬鬆鬆焦黃的一大圈,張嘉田猛的一看,還以為她大夏天的不嫌熱、圍了一條毛茸茸的狐狸皮圍脖。張嘉田覺得這種燙髮簡直有些可怕,並且懷疑那焦黃的頭髮定然已經被燙焦燙脆。旁人對他說話,他也沒有聽見,直到雷督理伸手撥了撥他:&ldo;哎,嘉田?&rdo;他這才如夢初醒:&ldo;啊?&rdo;雷督理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ldo;走了。&rdo;張嘉田登時臊了個滿臉紅,不敢看雷督理,也不敢看葉春好‐‐大白天的有路不走,盯著人家姨太太看個什麼勁?虧得雷督理大度,要是換了別的男人,還不當場翻臉?張嘉田灰溜溜的跟著雷督理出了大門,並且得知二位嬋娟剛才得了雷督理的邀請,也要同去俱樂部大嚼。他獨自坐上副駕駛座,垂著腦袋不敢看人,而雷督理帶著兩個女人坐在後排座位上,一路也不說話,單只是把手臂環抱到胸前,向後靠著閉目養神。片刻之後,汽車停到了俱樂部門口。雷督理睜眼下了汽車,依然是興致勃勃的,帶著這三個人穿過俱樂部,他到了後方的公事房。房裡涼快,還僻靜,挑間寬敞屋子擺起大餐桌,那種環境,真是比什麼番菜館子都好。雷督理坐在首席,而張嘉田也不用勤務兵進來服侍,自己去把雷督理的軍裝上衣掛上了衣帽架,又出門用瓷盤端了四卷熱手巾進來,請雷督理和兩位女士擦臉擦手。雷督理拿起一卷毛巾抖開來,蓋在臉上用力擦了一把,然後說道:&ldo;這不是你該乾的活兒了。&rdo;張嘉田笑道:&ldo;這又不費什麼力氣,再說我伺候大帥是應當應分的。要說大帥提拔我做了官,我就到處擺起官架子來,那成什麼人了。&rdo;雷督理微笑著一點頭,又慢條斯理的擦淨了兩隻手。葉春好和三姨太太並排坐在一起,她一邊擦手,一邊暗暗品評著張嘉田的言行。上次她提著魚去看望張嘉田,就聽這位二哥說話,簡直沒有一句是中聽的。但今日在雷督理面前,張嘉田的言談舉止倒是都合宜‐‐如果不提他呆看三姨太太那一段的話。張嘉田在雷督理的左手邊坐下了,正好面對著葉春好與三姨太太。儘管他對三姨太太那一圈燙髮還很好奇,但是這回長了教訓,抵死不敢再抬頭。幸而那洋飯洋菜流水樣的被聽差送了上來,飛快的擺滿了一大桌子,又有唱曲的姑娘琴師進了來,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他藉著這陣熱鬧的掩護,才又恢復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