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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一聽這話,連忙咚咚又磕了幾個頭。死裡逃生的竊喜讓他頂住了周身火燒火燎的疼痛,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要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活下來就好。阿南用爐子上的熱水兌了一大盆溫水,自己洗淨了周身鮮血,又向保鏢要了一點刀傷藥,自己選那傷重的地方敷上。洗完一遍之後,盆裡的水都紅了。換上一身乾淨衣裳,他出來見了林子森。林子森暴打了他一頓,可他不恨林子森,倒是挺怨葉雪山‐‐要不是葉雪山攛掇了他,他何至於要被老闆抽成皮開肉綻?客廳內燈光明亮,林子森堂而皇之的坐在吊燈之下,忽然顯出了老態。當然,他一直是老氣橫秋的做派,不過此刻阿南偷偷掃視了他,發現他蒼白的面板鬆懈下來,眼窩都凹陷了。手扶膝蓋站了起來,林子森對阿南說道:&ldo;你跟我來。&rdo;阿南柔順的像一株春柳一樣,立刻就跟上了林子森。破損的面板摩擦了衣服布料,他每動一下都是疼痛,然而疼就疼吧,他是徹底被打老實了。隨著林子森上了二樓,阿南忽然又提起了心,懷疑林子森是要讓自己去和葉雪山當面對質。不知道葉雪山是不是個講義氣的,萬一他把自己供了出來,那明年今時,就是自己的祭日了!攥著兩手冷汗,他跟著林子森進了房間。抬頭望向大床,他嚇得當場一激靈,頭髮都豎起來了!他看見葉雪山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手腳都被捆綁住了。一根細長的煙籤子穿透他的舌頭架在嘴上,濃血正在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流,唇齒之間一片鮮紅淋漓。林子森揹著雙手沉默片刻,末了說道:&ldo;不要管他。如果他亂滾亂動,你按住他就是了。&rdo;說完這話,林子森扭頭就走。而阿南見鬼似的盯著葉雪山,居然不敢上前。林子森獨自回到樓下,一直坐到天光大亮。其間他抽菸無數,除了抽菸也沒有其它事情可做。將最後半根香菸摁熄在菸灰缸裡,他仰頭閉眼,長嘆一聲。起身上樓進入房內,他發現阿南規規矩矩的坐在床尾,果然是在盡忠職守的看管著葉雪山。葉雪山閉了眼睛,則不知道是睡是醒。阿南一見他來了,立刻站了起來。他不理會,走到床邊坐了下去,伸手捏住煙籤子的一頭,他慢慢的向外拔。葉雪山的嘴都被黑血糊滿了,舌頭也成了又幹又黏的死物,隨著籤子歪向嘴角。林子森只好一手捏住舌尖,一手捏住籤子。煙籤子長,他費了好大工夫才將其完全抽出來。把葉雪山扶起來摟到懷裡,林子森讓阿南去拿棉球酒精。把棉球放在酒精裡浸透了,林子森為葉雪山一點一點的擦去血漬。手上擦著,嘴上又命令阿南去燒煙泡。阿南忙忙碌碌的裡外跑,先是燒出幾個上好的煙泡,又用托盤接二連三的往外扔出帶血棉球。林子森費了許多工夫,終於把葉雪山收拾乾淨了。葉雪山半睜了眼睛,不言不動。林子森對著阿南說道:&ldo;後天想著去我家裡,拿些厚衣裳過來。&rdo;然後他抬腿上床,濃濃的吸了一口鴉片煙,噴到葉雪山的臉上:&ldo;我一會兒就去找幾個工匠過來,把砌上的窗戶全開啟。以後想要看景,就在房裡看,別往外跑了,好不好?&rdo;林子森說到做到。他上午離開,中午果然帶著一群短打扮的漢子回了來。樓梯口的鐵門大敞四開,工匠們蹬蹬蹬的往樓上跑。窗戶都是用磚砌上的,要說拆,也好拆。二層樓上立刻熱鬧起來,四處都是烏煙瘴氣;林子森作為監工走來走去,阿南不知道該把葉雪山關到哪裡,正要向他請示,然而他擺了擺手,開口說道:&ldo;隨他。&rdo;於是葉雪山毫無預兆的就得了自由。他穿著單薄的睡衣,扶著牆壁站在走廊。兩邊房門全大開著,對面屋子的窗戶已經露出了大概輪廓,原來紅磚背後玻璃都在。房內開著燈,就顯不出房外的明亮。床上苫了一層遮灰的油布,一名工匠跳下窗臺,隨手把大鐵錘放到了油布上面。葉雪山踉踉蹌蹌的走了進去,含糊的開了口:&ldo;救命。&rdo;幾名工匠一起莫名其妙的回過了頭,就見房內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此人不但面無血色,而且赤腳蓬頭;大冷的天氣,身上還穿著一套又薄又亮的綢衣,看起來正是個不男不女的瘋子。工匠沒敢回應,於是葉雪山提起一口氣站住了,忍著疼痛又道:&ldo;我是被人綁架來的,救命。&rdo; 幾名工匠面面相覷,最後心有靈犀,低頭一起繼續幹活。葉雪山怔住了。站在門口呆立片刻,他轉身慢慢的踱了出去。停在走廊眼望前方,他看到林子森站在樓梯口,正在微笑著注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