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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靖仍然是不發一言,只皺著眉頭凝視沈嘉禮的面孔。沈嘉禮正在昏睡,裸露出的面板雖然經過了酒精棉球的消毒,然而那汙垢似乎已經滲入了毛孔和紋理中,瞧著只覺骯髒。當初部下軍官將沈嘉禮從獄中帶到他面前時,他圍著這具活骷髏繞了好幾圈,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麼一堆爛骨頭臭肉就是他的三叔。抬手摸了摸下巴,他終於發出了失望的詢問:&ldo;怎麼一直不醒?&rdo;軍醫思忖著答道:&ldo;呃……大概睡過這一夜,明早就能清醒過來了。&rdo;這時其他軍醫擦淨了沈嘉禮的眉目耳朵,有人拿起剃刀,開始小心翼翼的剃掉沈嘉禮那汙穢不堪的半長頭髮。青色頭皮露出來,沈嘉禮看起來是更加的不堪入目。於是沈子靖保持著緊皺眉頭的神情,轉身離去了。這裡乃是沈子靖在北平的公館,所以他直接上樓,走入了舒適臥室。自從聶人雄被日本人趕下臺去後,他因為積極剿匪,所以立刻就被當成一顆新星,得到了各方的矚目。聶人雄是靠兵發家的,總捨不得派兵上戰場,生怕實力受損;他不一樣,他不怕損失士兵。只要自己活著,他不在乎部下是怎樣的命運。秋季時節,夜晚已然有了寒意。沈子靖脫掉身上便裝,抬腿邁入了西式浴缸內。將修長裸體沉入一缸熱水中,他陶醉的仰頭長吁了一口氣,關節中蘊含的涼氣似乎也立刻發散出去了。胯下那裡有些不大得勁兒,大概是因為這些天他穿的單薄,走動又勤,所以犯了舊傷。擰著眉頭欠起身來,他半躺半坐的伸直了腿。段慕仁說跑路就跑路,小日本說抓人就抓人,動作全比他快三分。在過去的歲月中,他一直像一條蟄伏的毒蛇一樣,在遠處窺視著沈嘉禮的一舉一動,尋找時機發出致命一擊。好容易聽說段慕仁那邊叛逃了,他打起精神,立刻派兵前往了沈宅;然而在抵達之後,他發現守門人已經換成了日本軍部的特務。經過了許多交涉,他終於成功接管了沈宅。不想甫一進門,他就看到了一個胖姑娘抱著個胖孩子‐‐胖孩子是宅子裡的&ldo;少爺&rdo;,胖姑娘是少爺的娘。再一問那少爺的姓名,&ldo;沈子期&rdo;三個字讓他啼笑皆非的明白過來。沒等他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小梁不知從哪裡衝出來了,滿口裡喊著&ldo;侄少爺&rdo;,又哭哭啼啼的求他去救老爺。胖姑娘也跟著連泣帶訴,胖孩子湊了趣,嚎的比那兩位都要更響亮。沈子靖被這三位吵的頭大如鬥,於是乾脆命人奪過孩子,而後將滿宅裡的僕人‐‐包括胖姑娘和小梁,全用馬鞭和槍托驅趕了出去。沈子靖不知道沈嘉禮被關到了哪裡去,但是他很想找到這位三叔。他恨三叔,恨的如痴如醉、如火如荼。如果三叔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在了黑牢裡,他一定會感到空虛和失落。大政治犯的下落,往往都是最神秘的。沈子靖四處打聽了許久,才隱隱探知了些許線索。順藤摸瓜的一路追尋下來,他趕了個好時機,在日本人已經把沈嘉禮當成廢物、快要把人&ldo;處理&rdo;掉時,找上了門去。他是正當紅的人物,三言兩語的,將沈嘉禮保釋了出來。水淋淋的從浴缸中站起來,他很不舒服的扭了扭腰,又用手托住下身那一套東西揉了揉。當年,沈嘉禮險些踹碎了他的卵蛋。然而雖然沒碎,但也和碎差不多了。翌日清晨,沈子靖下樓去空房裡看望沈嘉禮。沈嘉禮沒有醒。沈嘉禮是在當天下午,才恢復知覺的。他可以算作是醒了,然而又可以說是沒有醒,因為他不認識人。他是一條形銷骨立的糊塗蟲,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囈語。偶爾,他會毫無預兆的哭泣起來,嗚嗚的哭,用嘶啞難聽的聲音發出哀求:&ldo;別打了,別打了。&rdo;或者是:&ldo;重慶,他去了重慶。&rdo;不過在大部分時間裡,他最常說的話還是:&ldo;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rdo;哭過過後,他看起來更加難看了一些。眼睛深陷在了眼窩中,眼皮卻是紅腫著的。勤務兵一天兩頓喂他米粥吃,他也曉得吞嚥,可是不定什麼時候,他又會劇烈的將米粥盡數嘔吐出去。除此之外,他還時常抽風似的周身痙攣,頭臉身上一層一層的滲出粘膩的冷汗。軍醫瞧不出這症狀的原因,也沒想到這是電刑的後遺症,只得是掂量著用藥,又給他注射了許多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