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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禮此刻的腦筋不大清楚,糊里糊塗的被他拽上了汽車,糊里糊塗的又被他拽下了汽車。站在院門口定了定心神,他就見院內高高摞著箱籠,有勤務兵在忙忙碌碌的進出搬運什物,而馬天龍握住他一隻手,在前方高抬腿輕落步,東拐西彎的硬走出了一條路來。夢遊似的進了一間屋子,他在撲面的暖風中清醒了一些,就見這房內有桌有椅,是個客廳的面貌,然而桌椅東倒西歪,依舊也是亂;地面的地毯捲起一角,一隻大竹筐就擺在地中央,裡面裝著臊氣烘烘的黑色固狀物,有凝結成板的,也有零碎成塊的,看那品貌,應該就是生鴉片了。馬天龍親自動手把這一筐煙土搬去了房間角落裡,然後拉過一把椅子擺正了,抬頭對著沈嘉禮笑道:&ldo;過來,坐啊!&rdo;然後打雷似的打了個大噴嚏,喜氣洋洋的繼續說道:&ldo;我這屋裡太他媽臭了,全是這點破土鬧的!&rdo;沈嘉禮沒過去,就近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心裡恍恍惚惚的,總覺著自己像是在做夢,然而能說能笑,是一場好夢:&ldo;怎麼把煙土存到了房裡?不燻得慌?&rdo;馬天龍拖著椅子走到他面前,一屁股也坐下了:&ldo;今晚把這筐土處理一下,我得帶走‐‐沈師長不也是這兩天就走麼?他沒告訴你?&rdo;沈嘉禮看著他微笑:&ldo;走哪兒去?我真不知道!&rdo;馬天龍伸手從褲兜裡摸煙盒,一邊摸一邊翻著眼睛答道:&ldo;去東北啊!又要打仗了,我們這一幫人都得去!顧雲章都已經走啦!&rdo;好容易掏出煙盒來,他抽出一根菸叼在了自己嘴上,又開始渾身上下的找火兒:&ldo;你侄子這嘴可是夠嚴的‐‐他是不是不想帶你去?&rdo;沈嘉禮點了點頭:&ldo;也許是。我是個累贅,他正好趁機甩了我。&rdo;馬天龍終於翻出了打火機,&ldo;啪&rdo;的一聲摁出火苗,為自己點了菸捲。深吸一口氣籲出來,他先以為沈嘉禮是在開玩笑,可仔細端詳了對方的臉面後,他不由自主的皺了眉頭:&ldo;我說,你怎麼瘦成這樣兒了?&rdo;隨後他探頭過去,壓低了聲音:&ldo;你侄子對你不好?&rdo;沈嘉禮看著他的臉,越看越覺得這傢伙五官不醜,然而合在一起卻又著實是不怎麼好看,大概是那一道疤鬧的‐‐然而沒關係,醜一點,粗魯一點,都沒關係。很溫和的笑了笑,他輕聲答道:&ldo;天冷,身體不好。等到開春了,我就會好起來的。&rdo;馬天龍不以為然的搖了頭,又用手指一捻他的衣裳:&ldo;他又不窮,給你穿的這是什麼破玩意兒!我說,他要是容不下你,你來我這裡也是一樣的。我賣了這麼多年命,大話不敢說,養活幾個閒人還是不成問題。從我那筐裡隨便扛塊煙土板子出來,就夠你吃半年的了!&rdo;說到這裡,他忽然又起了新疑問:&ldo;你吃沒吃飯?&rdo;沈嘉禮特地用心想了想,然後答道:&ldo;我想吃點清淡的,涼的。&rdo;馬天龍叼著菸捲站起來:&ldo;你等著,我讓廚子預備去!&rdo;待馬天龍出門後,沈嘉禮也站了起來,邁步走到了屋角竹筐前。低頭對著筐中煙土愣了一瞬,他隨即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挑出了小小一塊。從棉袍口袋裡掏出沈子期的小褂子包好煙土,他將其塞回口袋,而後若無其事的走回原位坐了下去。這時馬天龍推門回來了,沒往裡走,停在門口招呼道:&ldo;老弟,咱換間屋子吃飯,這裡太臊!沒等吃到飯,先燻吐了!&rdo;沈嘉禮果然站起身,隨他出門穿過院子,進入了一間同樣凌亂的臥室。臥室內更熱,不過的確是不臊了。床上地上亂扔著不乾不淨的褲褂,滿室都是憋悶的男人氣息。沈嘉禮下意識的彎腰撿起一件貼身白綢短褂,送到鼻端嗅了嗅。而馬天龍看到了他這舉止,心中一動,臉上卻是發了燒。意意思思的湊上前去,他頗想調笑兩句,不過因為不敢太過造次,所以那話在喉嚨口探頭縮腦,一時還未敢立刻出聲。沈嘉禮沒有太留意他的行動,扔下手中的小褂,他彎腰又撿起了一件汗衫,堵到鼻子上深吸了一口氣。他喜歡男人,十八歲情竇初開時就喜歡,然而過了二十年,他始終是沒能痛痛快快的過了這個癮。他不吸鴉片,不賭大錢,不逛妓院,不捧優伶,沒有任何過分的嗜好,唯獨有這一樁難以啟齒、不見天日的心病。當年沈子靖罵他是變態,他承認;胎裡帶來的,他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