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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禮就這樣承受著沈子靖那沉重的份量,心情寧靜的搖著摺扇。然而沈子靖並不能安然俯臥。沈嘉禮近來由於旅途勞頓,已經十分消瘦,身體薄薄的,腰身也細成了一捻‐‐他簡直怕自己會壓壞了三叔。他試探著想要起身,可是沈嘉禮正在出神,那條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力氣竟是意外的大。他無可奈何的掙了一下,笑著問道:&ldo;怎麼?捨不得我?&rdo;沈嘉禮這才如夢方醒似的看了他一眼,隨即鬆開了手臂:&ldo;早點睡吧。如果明天真能上船,不一定又要遭什麼罪。&rdo;沈子靖翻滾到了一旁,很愜意的伸長了雙腿,又沒遮沒掩的打了個長長的大哈欠。沈嘉禮斜了他一眼,心想這侄子所有的文明教養都被軍旅生活消磨殆盡了。然而也不厭煩,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所有好與壞。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兩人照例是穿戴整齊、吃飽喝足。沈子靖又額外挎上了一隻大旅行袋,裡面裝了食物與水。兩人乘坐人力車前往黃埔碼頭,然而街上人潮洶湧,車伕沒奈何,只得是在小巷中穿梭,想要找到一條能夠跑起來的通達道路。磕磕絆絆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在鄰近碼頭之時,所有車輛都被行人擠的東倒西歪,沈子靖見狀,索性不去逼著車伕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乾脆下了車自己步行向前。人多,因為都是難民,所以扶老攜幼、行李也多。相比之下,沈家叔侄的行裝還真是堪稱簡單利落。不時有軍車開過,喇叭響的驚天動地,街上的人潮就不得不左右分開;待到軍車駛過之後,再大水一般聚攏起來。兩人正是艱難跋涉之時,忽然不遠處又起了一陣騷動,沈嘉禮覓聲一望,只見幾名便裝大漢護送著一架滑竿蠻橫而來,滑竿上坐著一位體態胖大臃腫的白髮老者。滑竿被轎伕抬的不穩,於是白髮老者就也隨之左搖右晃,一名洋裝少年跟在一旁,橫眉怒目的東推西搡,顯然是火氣極大。沈嘉禮感覺自己好像是看到了段慕仁。他有些恍惚,一邊隨著沈子靖向前走,一邊扭過臉頂著那副滑竿凝望‐‐是的,那的確就是段慕仁!段慕仁的頭髮已經白透了,在陽光下閃閃耀耀,兩道眉毛卻是依舊烏黑。他那面孔蒼老的失了輪廓,不過道道皺紋都緊繃著,看起來格外的陰森兇惡。旁邊的少年也生的高壯,眉目與段至誠一模一樣,神情卻是類似段慕仁。掄起手杖抽開一名擋路的鄉下佬,沈嘉禮依稀聽到他正操著一口四川話惡狠狠的罵人。沈嘉禮默然的把臉轉回了前方。&ldo;不要看……&rdo;他逼著自己收斂心神:&ldo;不要看……&rdo;衝到那祖孫面前又能怎樣?指著段慕仁的鼻子質問一頓又能怎樣?說起來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吵一頓也是完全無用。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去吧,他告訴自己:&ldo;我已經要和子靖去香港了,還想那北平的事情做什麼?那老傢伙就不是個人,連親生兒子都能捨,何況我了?&rdo;於是他抓住了沈子靖的手,繼續拼命向前擠去。沈家叔侄千辛萬苦的抵達了目的地,然而頂著烈日等待良久,卻是不見那位&ldo;人物&rdo;到來。兩人熱的發昏,越等越是惶惑,及至到了傍晚時分,眼看是沒有希望了,叔侄兩個才垂頭喪氣的打道回府。沈子靖這時是一句話都沒有了,只是汗淋淋的坐在床邊發愁。沈嘉禮也是一樣的沮喪‐‐不過沉默片刻後,他忽然問道:&ldo;就非得去香港不可嗎?&rdo;沈子靖低著頭答道:&ldo;沒有船,臺灣也是一樣的去不成啊!&rdo;沈嘉禮想了想,而後猶猶豫豫的建議道:&ldo;去不成臺灣,可以去澳門‐‐廣州這裡出不去,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出去。總之是要抓緊時間,萬一再拖幾天,共產黨打了過來,那我們可就……&rdo;他的話說到這裡,沈子靖卻是忽然聽得煩躁起來:&ldo;少和我講大道理!你有辦法,你去弄票呀!&rdo;沈嘉禮一屁股坐下來,嘴裡咕噥道:&ldo;我弄就我弄,你等著看吧!&rdo;沈嘉禮言出必行,將沈子靖建立起來的那條脈絡重新拾起,果然在七八天後,便弄到了兩張船票‐‐可惜那目的地並非香港、臺灣、或者澳門。沈子靖在接到船票之後,又驚又氣的笑了:&ldo;海南島?我們去海南島?&rdo;沈嘉禮點點頭:&ldo;我們總不能憋死在廣州。海南島也有船,我們到那裡再想辦法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