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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困了,懶得理你。&rdo;他惡狠狠地告訴露生,&ldo;實話告訴你,我不喜歡陌生女人,我就和丫丫在一起最舒服。丫丫不像你這麼記仇,我欺負你幾次,你沒事就拿出來說一說,生怕我忘了;丫丫從來沒說過,丫丫一直讓著我,丫丫對我最好,比你好!你別再和我囉唆了,我不想聽。還有,你要是敢背後使絆子,攛掇丫丫抗婚不嫁,我他媽的先收拾丫丫再收拾你,一個我也不放過!你還想讓我幫你打滿樹才?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打什麼滿樹才!你不聽話,我先揍你!你不服,那就給我滾!你敢滾,我就打折你的腿,正好殺雞給猴看,嚇唬嚇唬丫丫!&rdo;露生看著龍相,臉上漸漸失了表情。真的,他想:自己怎麼把大事給忘記了?如今的龍相,不止是一個讓人頭疼的混賬弟弟,也是一柄利刃一把快槍。自己若是真和他鬧翻了,又怎麼去給父親和妹妹報仇?丫丫固然可愛可憐,是他這些年一直捧著護著的小妹妹,可死去的秀齡就可以不算數了嗎?他現在還記得秀齡的身形面貌,如果秀齡不死,現在也是大姑娘了。如果沒有滿樹才,他自己也一定不是現今這番模樣了。無需人說,他自己也時常感覺自己像是龍相的家奴。人人都喊他一聲露生,誰還記得他的本名叫作白頌德?不知不覺間,他慢慢鬆開了龍相的腕子。熱血退潮一樣往下落,他恢復了平日白皙的臉色。忽然無話可說了,忽然手足無措了,他對著龍相一抬手,很無聊似的,在對方的頭上摸了一把。掌心生出異樣的觸感,是他的手掌滑過了一隻龍角。那龍角長了這麼多年,依舊蟄伏在頭皮底下,是個萌芽的狀態。有那麼一瞬間,露生胸中忽然黑血一翻,想要一刀戳下去,把這兩個小疙瘩剜出來,讓龍相抱著血流如注的腦袋慘叫哭號。他要瘋就讓他瘋去吧,他要死就讓他死去吧!這個世界已經太善待他了,自己和丫丫也都對他太好了,他應該為此折壽了!龍相抬手捂住了他的手,歪著腦袋特地用角蹭了蹭他的掌心,又道:&ldo;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沒有就跟我回家去!我困死了!&rdo;露生抽出了手,輕聲答道:&ldo;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咱們回家吧。&rdo;龍相不知為何會這麼困,到家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就要往床上滾。露生沒有驚動旁人,自己動手給他脫了馬靴與軍裝,又擰了一把熱毛巾,給他擦了擦手和腳。這些舉動都是他不假思索做出來的,做完之後站在床邊,他望著背對自己閉了眼睛的龍相,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伺候他伺候得太久了,竟已經習慣成自然。不是自己,就是丫丫,自己多幹一點,丫丫就少幹一點。唯有他是獨尊的,是為所欲為的。露生盯著他,那感覺不是純粹的痛恨,也不是純粹的嫌惡。像是嗅到了過於複雜和濃烈的香氣,他無法進行準確的分析,只是感覺身心不適,又想流淚,又想嘔吐。他在心裡對床上的背影說話:&ldo;你去死吧。&rdo;然而就在此時,床上的龍相忽然回了頭,直勾勾地看他。露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神經質的人,往往會有分外銳利的目光,比如此刻的龍相。龍相沒說話,只從鼻子裡向外&ldo;嗯?&rdo;了一聲。這一聲讓露生忽然有些怕,他想:這瘋小子也許有所預感,冥冥之中聽到了自己的詛咒。於是他扭頭便走,不給龍相繼續審視自己的機會。露生一鼓作氣走回了西廂房,抬手推門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攥著那條溼毛巾。他不肯再返回到龍相那裡去,故而進門之後把毛巾隨手一丟,然後便摸索著要去找火柴點蠟燭‐‐龍宅如今雖然也架了電線通了電,但那發電機提供的電流並不穩定,所以電燈靠不大住,反倒是蠟燭、油燈更方便。然而未等他伸手摸到火柴,黑暗角落裡忽然響起了聲音,&ldo;大哥哥。&rdo;露生一怔,立刻抬頭聞聲望去,&ldo;丫丫?&rdo;一個黑影快步衝撞了過來,帶著熟悉的氣息和溫度。緊接著是一隻手摁住了他的手背,&ldo;大哥哥,你別點燈,燈一亮,外邊的人該看見我了。&rdo;露生沒言語,只是下意識地一翻腕子握住了那隻手。這不是一隻陌生的手,小時候,他曾牽過它無數次。一手是丫丫,一手是龍相。後來長大了,他開始迴避她的手,但也沒到&ldo;男女授受不親&rdo;的程度,因為他倆一個是大哥哥,一個是小妹妹,朝夕相對,沒法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