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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隱隱響起了歌聲,露生歪著腦袋往上看,心想這一趟門出得真是有效果,瘋小子竟然高興起來了。剛才那幾句畜生話,也很有他往日的風格。這唱的都是些什麼鬼哭狼嚎?聽不出,彷彿是最土最野的山歌,三句不離臍下三寸,語言也不是他倆口中的語言。露生有心事,然而自己坐了良久,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找不到。雙手插兜在樓內無聲地來回踱步,他最後翻出了丫丫留下的那張照片。看著丫丫,他心裡沒有什麼明確的情緒,只想:&ldo;這小模樣兒。&rdo;惡語連篇的龍相,讓露生感覺十分安心。非得這樣的龍相才能算是正常。他一乖,露生反倒心驚。露生本來打算這幾天就搬到樓下客房裡去住的,可經過今晚的奇遇,他決定推遲搬家時間,彷彿陳有慶是個劍仙,會在千里之外祭出飛劍,夜裡進房割了龍相的腦袋。飛劍當然不會有,但他感覺自己還是守在一旁比較穩妥,畢竟&ldo;就剩這一個了&rdo;。一夜過後,天下太平。露生出門看看,也沒在門前院後發現可疑分子。這裡是租界地,本來就比其他地方文明安全一點;況且對外,這幢房屋乃是姓白的,陳有慶縱是想要追查,一時怕也追查不到。然而家裡一樣武器都沒有,似乎真是不行的,但話又說回來‐‐他難道到百貨公司裡買手槍去嗎?思及此,他在大門外翩然一轉,把目光射向了他的芳鄰。腦筋來回活動了一回,他當天下午便登了唐公館的門。在如願見到唐小姐之後,他開門見山地請求對方幫自己買一把手槍。唐小姐聽聞此言,又驚又笑,&ldo;怎麼?你惹了仇家了?&rdo;露生答道:&ldo;是我那個兄弟‐‐你知道他是‐‐他在北方鬧出過人命官司‐‐現在人家‐‐&rdo;一番話,因為須得是半真半假,所以被露生說得吞吞吐吐。唐小姐很有耐心地聽完了,最後問道:&ldo;你兄弟那毛線活幹得怎麼樣了?&rdo;露生聽了,有些窘,&ldo;哦,很不怎麼樣,他只是拿它當個消遣。&rdo;唐小姐撲哧笑了,因為一直感覺這兄弟二人有些滑稽。不過笑歸笑,重提那把手槍,她正了正臉色,問道:&ldo;你會開槍嗎?&rdo;露生遲疑著措辭,既想不露底細,又要顯得自己語言真誠,&ldo;會倒是會,但是沒有真的‐‐&rdo;唐小姐一臉心知肚明的笑意,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ldo;好了好了,我是怕你不會使槍,誤傷了自己,到時候再賴上我。真出了事情,你可以帶著你兄弟往我家裡跑,我呢,能保護你就保護,保護不了你,我把你送巡捕房去。英國人橫是不能讓你死在巡捕房裡頭,對不對?&rdo;露生聽了這一番大實話,心裡怪不得勁兒的,感覺唐小姐這人太好了,自己無以為報,似乎非得在她面前哭一場才合適。半個小時後,露生回了家,帶著一把勃朗寧小手槍,二十發子彈,以及一罐唐公館自產的蜜餞。這手槍是唐小姐送給他的,沒要錢。唐小姐自有一套理論,對待朋友,對方越是闊綽,她越是大方;對方越是大方,她越是豪爽。可若是有人想拿她當冤大頭算計,她把金錢荷包的口子一勒,能立刻變成一隻狡猾的貔貅,不但敲骨吸髓,而且只進不出,惡毒精明得令人髮指。露生很闊綽,也很大方,尤其是身上有股子招女人喜歡的勁兒,所以唐小姐對他格外善待。露生自己心裡也很清楚,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他一邊走一邊想自己實在是適合做一名上門女婿。在這一項事業上,自己簡直極有天賦。然而這樣有天賦,奔三十了,還是個處男,真是老天諷刺。餵狗似的,他把蜜餞餵了龍相,然後自己悄悄地把手槍藏好。龍相從昨晚開始,精神狀況越來越好,今天尤其振奮,從早上到如今,他扯著大嗓門侃侃而談,沒有一句話是有良心的人能說出來的,蜜餞都堵不住他的嘴。露生很麻木地聽著,始終沒生氣,只是忽然很想狠狠地嚇他一下子,讓他恢復前些天那個半瘋半傻的狀態,重新做個老實弟弟。龍相連著活潑了好幾天,最後連綿的梅雨終於還是澆滅了他那股子邪精神。陳有慶並沒有殺上門來,龍相緊挨著露生坐下,也安靜了。露生問他怎麼不說話了,他低聲答道:&ldo;心裡不痛快。&rdo;再問他是怎麼個不痛快法,他也說不清楚,只道:&ldo;總是想過去的事情,想哭。&rdo;